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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當年他從教學樓,宿舍樓,圖書館裡出來,總能看到她等待的身影一樣。
幾年過去,她依舊高挑漂亮,光彩照人,頭髮也留長了,眉眼間比起當年在警校時的利落風行,更多了幾分歲月溫柔。
暮色灑上她周身,有種別樣的寧靜。
裴郁點點頭,淡淡應聲:
「是你。」
「是我。」韓採薇笑笑,眼底卻看不出喜色,「長話短說,裴郁,我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你,肯不肯給我這個面子?」
裴郁探詢地看看她,並不答話。
「別誤會。」韓採薇這次真的淺淺笑開,「我早對你沒興趣了,今天是有事找你。我問了咱們以前的同學,有人說你在市局,我就直接過來了。」
裴郁「嗯」一聲,想了想道:
「你說吧,飯就不吃了。」
韓採薇挑挑眉:
「你怕吃過飯,不好拒絕我的事?」
裴郁語氣淡然,聽不出情緒:
「就事論事,何必破費。」
韓採薇輕輕一笑,環起雙臂:
「果然,你還跟上大學的時候一樣,油鹽不進。」
裴郁聽不出她是褒是貶,唇角動了動,不置可否。
「行了,我不想為難你。」韓採薇擺擺手,態度灑脫而自然,「但是天兒這麼冷,咱們總不能站在大街上說吧。請您裴法醫紆尊降貴,坐到我車裡聽聽,行嗎?」
裴郁瞥見她指尖凍得有點發紅,不好違拗,便點點頭,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韓採薇也跟著邁進來,砰一聲關上門,立刻開始呵氣暖手,與方才在外面時八風不動的端莊優雅形象,對比鮮明。
裴郁有點想笑,看見她還穿著深秋時節的呢子大衣,忍不住多了句嘴:
「冷就多穿點兒,凍病了,再打扮也不好看。」
此話一出,韓採薇倒是停止了搓手動作,驚奇又好奇地看著他:
「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別人穿的衣服了?」
裴郁一頓,不是很自然地輕咳了下,提醒道:
「什麼事,你說。」
韓採薇看了他兩眼,也不再追問,回手從包里掏出幾份文件,一張一張,翻給他看。
原來,發生車禍那天,那輛重卡後頭追尾的本田轎車,司機好巧不巧,就是韓採薇的親生哥哥,韓元威。
韓元威也在事故中受了傷,韓採薇來找裴郁,就是想讓他幫忙做傷情鑑定報告,提升傷殘等級,讓保險公司抬高賠償金額。
「……你是市局的法醫,從你手上出具的報告,肯定比社會上的鑑定機構要權威,所以我才來找你的。」韓採薇口氣真誠,期待地望著他。
其實這事說難不難,難就難在,她找的是裴郁。
裴郁相當厭惡活人這種人情往來,更別提還要造假,想都沒想就回絕了:
「我出不了,除非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我還來找你嗎?」韓採薇笑了,「怎麼就出不了?你別忘了,我也是法醫學院出身,你懶得查看傷情,我可以直接把做好的報告給你,你簽字蓋章就行。」
裴郁垂眸,依舊拒絕:
「市局的章,不能這樣蓋。」
韓採薇噎了一下,繼續微笑,想用春風化雨,讓他改變主意。
可惜裴郁就是塊頑石,無論她如何商量,使盡解數,軟硬兼施,都不好使,他還是堅持那套實話實說的原則,毫不動搖。
末了,裴郁輕輕頷首,儘量維持一個友善的表情:
「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韓採薇簡直要氣笑了,環起雙臂瞅著他:
「你開個價吧,讓我聽聽,你的原則能值多少錢。」
「不是錢的事。」裴郁平和道,「你找我出報告,我一定盡心竭力,但是造假,我以前就不會,現在也不會,往後更不會。」
韓採薇嗤笑一聲,態度也漸漸不耐起來:
「別說得你好像多高尚,別人就多卑鄙一樣。」
「我一點兒都不高尚。」裴郁淡然道,「我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
韓採薇輕輕冷哼:
「上警校那會兒,你接了我的房卡,剛上床就開始吐,成心噁心我,這也是應該做的事?」
她忽然說起這個,裴郁感到有點赧然,只好微微嘆口氣,解釋道:
「我不是故意,那天過去,是真的想看看我能不能過上和別的活人一樣的生活,想試試我……有沒有去喜歡活人的可能。但是我失敗了,並且還傷害了你,我真的……很對不起。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著,如果有機會見到你,就要跟你道歉。」
韓採薇撇撇嘴,也不知是否接受他的歉意:
「要道歉好說,現在我就給你機會,表示你的誠意。」
說著,又把那些文件向他手裡遞來。
裴郁沒有接,也不去看,只真誠地望著韓採薇的眼睛:
「誠意不能用造假來表示,你有別的要求,儘管向我提,但是這個,恕難從命。」
韓採薇唰啦一聲收回文件,氣得翻個白眼,重重呼出一口氣。
裴郁瞥見車上有紙筆,便拿過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電話遞過去:
「你有別的事,可以隨時打給我。」
韓採薇正在氣頭上,並不伸手去接,他只好將紙放在扶手箱裡,又鄭重地頷首,再次重複一句「真的很抱歉」,便拉開門,下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