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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裴郁卻聽到沈行琛一聲興致缺缺的「小裴哥哥」。
沈行琛的情緒,很少這樣低落,即使被他當面嫌棄,也當沒聽見一樣繼續我行我素,沒臉沒皮。
而今,裴郁卻分明從那嗓音里,聽出幾分患得患失的惶恐。
見他望過來,沈行琛輕輕咬一咬唇,扶著方向盤的手指,由於毫無必要的收緊,而泛出一點失血的蒼白:
「你……不懷疑我,給你假情報?」
裴郁怔了一怔,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平心而論,他確實從沒往這上面想過。
天,什麼時候起,他居然對這個活人無條件信任了。
他瞬間覺得有點氣悶,眸光閃了閃,故意道:
「當然懷疑。」
沈行琛微微笑了,唇角弧度,少見地安靜和正經:
「我不會騙你的,小裴哥哥。」
這話是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裴郁抿一抿唇,抱起手臂。
自打見到這個人第一面起,他嘴裡就沒有幾句真話。
只是……
只是,沈行琛,我願意選擇相信你,別讓我失望。
說完那一句後,沈行琛倒也沒再吵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支煙,噙在唇邊,飛他個眼風:
「幫我點一下?」
看見沈行琛裝作騰不開手的樣子,裴郁嗤一聲,還是按照他眼神示意,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
放回去時,沒忍住,到底提醒一句:
「少抽點。」
沈行琛掐著煙的手搭在降下的車窗上,姿態慵懶而隨意,輕輕一笑:
「等你對我上癮的時候,我就戒。」
一半調笑,一半認真,閃閃爍爍,如他墨色眸光。
裴郁靠回椅背,重新抱起手臂——
抽死你算了。
恰好這時,他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他對沈行琛的美好祝福。
掃一眼那號碼,裴郁不由奇怪,那是杜雪死亡後不久,他去她生前工作的市局食堂調查時,一位熱心的打飯窗口大姐留下的。
接通後,大姐的聲音吵吵嚷嚷地傳來,他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一點,才能聽清對方說什麼。
「小裴啊,我是食堂這邊你梅姐……姓鄒那小子讓我逮住了!你有空就過來一趟……別動!還動!殺了人還想跑……小裴啊,我說他呢……」
電話那頭的嗓音中氣十足,在這寂靜的夜裡聽來,尤其嘹亮。
在連珠炮一般的女聲當中,還夾雜了幾句無力的辯解:
「……我不是……我沒有……」
那個委委屈屈的腔調,裴郁聽出,正是之前被列為懷疑對象,謊稱是杜雪男友的鄒晟。
過日辰
提示,小夥伴們,駕駛車輛時不可以吸菸哦。
第39章 老實交代
裴郁背倚車門,看著一臉頹唐的鄒晟,揚一揚下頜,抱起手臂:
「解釋。」
他們一路風馳電掣趕到鄒晟家樓下,正看見食堂窗口那位梅姐,扯著鄒晟,指著對方手裡那堆皮質道具,說是自己下樓倒垃圾,卻撞見對方偷摸扔作案工具,當場抓了現行。
不得已跟義憤填膺的梅姐解釋了幾句,裴郁好容易才讓她相信,這事跟杜雪沒關係,梅姐才三步一回頭,兩步一招手,滿腹狐疑地離開了。
現場只剩下他們三人,沈行琛扒著車窗,叼著煙,探頭瞅著他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蹲在垃圾箱旁邊的鄒晟,鼻樑上依舊架著那副眼鏡,看上去斯文是斯文,只是,方才被梅姐揪住,好一頓排揎,頭髮也亂了,衣服也皺了,眼鏡也歪了,手裡還拎著一兜子血跡斑斑的皮革金屬,打眼一望,很是狼狽。
面對寡言少語,壓迫性氣場卻完勝梅姐的裴郁,他簡直有些無言以對。
半晌,裴郁才聽到他拖腔拖調,哼哼唧唧地開口:
「我……警官,這東西我就是自己玩的,從來沒跟別人玩過,我發誓!上回不是被你發現了嗎,我覺得……我就是怕再招惹麻煩,所以……還是扔了的好。」
裴郁瞅著他,也不說話。
「這……純屬個人愛好啊,警官,我保證!」鄒晟苦著臉,朝天舉手,「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愛好了。雪她……的死,真的跟我沒關係。」
又看了對方半天,直到鄒晟全部的語氣神情都頹喪下來,裴郁才稍稍動了動,微微屈了一條腿,依舊倚著車門:
「杜雪死亡當天晚上,你到底在幹什麼,老實交代。」
聽到這話,鄒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閉上,面露難色。
裴郁也不催促,向身旁煙霧繚繞的沈行琛嫌棄地瞥去一眼,視線又轉回鄒晟身上:
「不交代也行,你那些照片已經存在局裡了,下次如果還有群眾舉報你,倒是省了找證據。」
聽到照片兩個字,鄒晟猛然抬頭望向他,一臉「你怎麼知道」的震驚模樣。
裴郁不言,不動,給他個眼神,自己體會。
在對嫌疑人波詭雲譎的審訊氣氛當中,沉默往往比語言更有力量。
話多,通常說明心裡沒底,要靠擺事實或講道理來撐場面。
而沉默不語,心裡打鼓的就會是對方。
僵持是一種心理戰,敗下陣來的人,會率先打破沉默。
裴郁不喜歡跟活人打交道,卻一直謹記,要恪守活人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