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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靠近,裴郁和竇華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哦對了,我還聽說,認定我們小雪自殺的,是你們公安局的法醫還是法師什麼的……是誰,是不是你?還是你?」楊映霞又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人,裴郁躲閃不及,差點兒被抓個正著。
所幸,一旁的竇華這時挺身而出,一步邁上來,擋在裴郁跟前:
「哎——您說歸說,別動手呀……」
「好傢夥,我這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一個年輕男聲響起,裴郁轉頭一看,居然是杜雪跳樓那天,在樓頂天台上拉了他一把,沒讓他掉下去的那個彭冬冬。
今天對方穿了件和上次相同款式,不同顏色的連帽衫,整個人看上去圓頭圓腦,一團喜氣。
裴郁向他輕輕頷首,算作致意。
方才他混在人堆里,裴郁沒注意到,現在人群散開,他朝裴郁和竇華這邊揮揮手,走過去,對著楊映霞兩人,連數落帶勸導:
「我可聽半天了,你倆號稱是要給閨女喊冤,喊了一早上,一個字也沒說到點兒上。警察都來好幾撥了,你有什麼冤,什麼仇,倒是說明白,讓人家給你做主呀,光撒潑有什麼用哦。」
楊映霞看看彭冬冬,又看看旁邊正把自己丈夫從地上拉起來的廖銘,嘆了口氣。
趁著廖銘跟他們交談,竇華朝裴郁勾勾手指,把他叫到一邊,困惑不已地小聲問:
「裴哥,他們為什麼大張旗鼓在這鬧事啊,不怕被抓起來嗎?」
年輕人心思單純啊,裴郁暗想。活人的成長,總要以荊棘風雨為代價,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他抬手,做個數錢的手勢,眼看著豆花兒的表情,從恍然大悟,到目瞪口呆,再到難以置信:
「可……那是他們的女兒呀,女兒精神狀態那麼差,他們都不知道,女兒一死,就跑過來鬧事要賠償,這……」
裴郁放下手指,淡淡開口,神情沒有任何波瀾:
「活人的世界,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涼薄,愚昧,不知饜足。這樣陰沉,無望,不堪一顧。
親生女兒又如何,一旦淪為可以撈錢的砝碼,體面便是頭一件被丟棄的東西。
他寧願替死人說話,也不願為活人動容。
因為不值得。
這是他從十歲生日那天起,就深信不疑的法則。
然而,他不能說太多,也無需說太多,對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慢慢體會。
這一生中可以放肆單純的時間實在太少,象牙塔頂的夢已足夠短暫,又何必過早醒來。
他看著竇華臉上神情漸漸變得低落,便轉開眼,朝廖銘望過去。
等對方眼神掃來,他又抬手,遙遙做一個解剖屍體的手勢,提醒廖銘,別忘了讓家屬簽署解剖同意書。
見廖銘點頭,他便轉身離開,將活人的世界,拋在身後。
第12章 苦哈哈滴小法醫
裴郁再次見到廖銘,已經是天色黑下來之後了。
「同意解剖?」
這是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對方卻搖搖頭,微皺著眉:
「還沒提。家屬情緒不穩定,上面的意思,先安排賓館住下,回頭再說,防止他們過於激動,再來鬧事。」
嗓音有點沙啞,想必已費了不少唇舌。
裴郁眸光一黯,微微頷首。隨即,將幾張紙放在長桌上:
「足印對比結果。」
「有新發現?」廖銘翻看著上面深淺不一的足印。
裴郁指尖點點其中一張:
「死者家裡一共出現三種足印,除去死者本人的,鄒晟的,還有一種陌生足印,有新有舊,活動範圍只在客廳,包括死者身邊。」
廖銘抬眸看看他:
「能判斷與死者死亡有關?」
裴郁搖頭,微垂了眼眸。
「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聽見廖銘追問。
「從足印本身和步距來看,是個青年男性,年齡二十五到二十八歲之間,身高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五,體型適中。」裴郁說,「看花紋,應當是一雙運動鞋。足印前淺後深,但相差不大,可能從事和體力勞動有關的工作。」
廖銘目光轉了轉:
「出現時間能判斷嗎?」
裴郁抿抿唇:
「具體時間不能,瓷磚地上的足印不夠清楚,只能說,從死者死亡前幾天,到死者被發現。並且,如果是死亡之後出現,那這個人心理素質不錯。」
「何以見得?」廖銘挑挑眉梢。
「有死人在身邊,步履絲毫不見慌亂。」裴郁涼涼道,「要是豆花兒那種膽子,無論如何偽裝,也會顯露一點異常。」
廖銘點點頭:
「好,這個疑點先保留。」又收起那幾張模糊不清的足印,「你辛苦了,今天太晚了,回吧。」
「廖隊。」裴郁並不挪步,「我懷疑鄒晟跟這件事有關係。」
見廖銘並不反對,他便繼續說下去:
「死者臥室柜子旁邊,有大量鄒晟的足印,而柜子抽屜被翻亂,卻沒有財物丟失。加上臥室牆角小垃圾桶空了,我懷疑,他是要找什麼東西,找到後先扔進垃圾桶,又覺得不放心,就把整個垃圾袋扔了出去。」
說到這,見廖銘略略沉思,他相信對方與自己一樣,已經開始回想勘查現場那晚,鄒晟每每提及杜雪時稍顯不自然的言行,手機里杜雪死前要約見的消息,以及明明手頭有鑰匙,卻拖到十點一刻才開門,發現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