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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沈行琛糊了一嘴白屑,卻依舊朝他笑得一臉任君採擷,眼神里甚至不乏一點求誇獎的驕傲,裴郁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孩子人是傻的,他能怎麼辦呢。
他抿抿唇線,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沈行琛的臉,把肉眼可見的碎紙取出來。
沈行琛臉很小,他一隻手就可以掌控全局。捏著對方的下頜左右扭扭,見基本掏乾淨了,裴郁就要收回手指。
下一秒,指尖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像被一朵綿軟的雲包裹,又像被北太平洋暖流拂過,阿波羅的光芒照射,普羅米修斯火種隕落。
他輕輕一抖,抬眸看見沈行琛淺淺笑著,小巧唇舌正在自己手指上靈巧游移,那感覺潮濕溫潤,像某種不可言說的心緒瘋長。
沈行琛的眼神半迷離,半清澈,微微探著頭,伸著舌,伏在他手上的樣子,讓他大腦幾乎瞬間一片空白,忘記將手抽回。
藍色圍簾之外,還有其他病人家屬交談走動的聲響。
而病床旁的咫尺之間,只有他和沈行琛四目相對,唇舌和手指在這裡無聲交鋒,理性與本能做出沉默的博弈。
他就這樣看著沈行琛,鼻端縈繞著小籠包的誘人香氣,和對方身上更誘人的香水味道,耳畔是遙遠得仿佛隔世的人聲,忽然覺得,書上所說的宇宙,也就這麼大了。
兩個人,已充盈得足夠。
不知過了多久,裴郁腦海中轟然一響,神智歸位,連帶著身子都顫了一顫。
他倏然收回手,觸電一般背到身後,後退一步,一雙目光像逃離似地轉開:
「還想吃什麼,我去買。」
沈行琛望著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笑嘻嘻道:
「小裴哥哥,我想吃冰糖葫蘆。」
裴郁頓了頓,一陣無語:
「大夏天的,哪兒有這種東西。」
話雖這樣說,裴郁從醫院出來後,還是顛顛兒地繞城一大圈,跑到望海市南城區,去買了享譽盛名的全福德。
天氣炎熱,為怕冰糖葫蘆化掉,他還特意請人多凍了一會兒,一路回到醫院,依然凍得梆硬。
繞過病房裡來來往往的人,他再次走進屬於沈行琛的藍色圍簾,把糖葫蘆杵到對方眼前。
沈行琛舉著胳膊歡呼一聲,接過糖葫蘆,一雙黑曜石由於喜悅而亮晶晶地閃爍,仿佛昨夜的星辰忘記回家:
「小裴哥哥,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裴郁板起臉,一本正經地朝糖葫蘆揚一揚下頜:
「用解剖室凍屍體的冰櫃凍的。」
話音沒落,沈行琛已經一口咬上去,抬眼瞅著他,含混不清道:
「只要是你拿來的,就算吃上就死,我也吃。」
看著那口小白牙和山楂外面硬邦邦的冰糖殼子鬥智鬥勇,裴郁不由得有些好笑:
「這麼硬,也不怕硌掉你的牙。」
沈行琛毫不介懷,照啃不誤,還衝他飛來個飄飄忽忽的媚眼兒:
「比這再硬的東西……我也能吃,小裴哥哥……要不要試試?」
那起伏不定的語調,和適時的停頓,任誰聽了都能感受到,曖昧得不懷好意。
裴郁發覺,圍簾之外的語聲,居然也戛然而止。
病房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安靜當中,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走動,似乎都在屏息靜聽這邊的下一步發展,空氣中有隱隱的興奮流動。
活人真的很八卦,裴郁咬著牙想。
罪魁禍首沈行琛還倚在床頭,把糖葫蘆舔得吸溜吸溜響,好像那是什麼千載難逢的美味珍饈,留給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無限遐想的空間。
裴郁此刻只覺得自己心肌梗塞,一口濁氣堵在胸膛,上不去下不來。
他自覺繼續留在圍簾內也奇怪,走出去更奇怪,進退兩難,無比尷尬,瞪著幸災樂禍,無聲大笑的沈行琛,拳頭逐漸悄悄握緊。
這個不要臉的小浪貨,實在是欠干。
第111章 失態
沈行琛的快樂養傷生活,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裴郁見證了他從臥床不起,到下地慢慢挪動,再到漸漸恢復行走能力的整個過程。
期間豆花兒也來探望過幾回。每到這時,裴郁就環起手臂,倚在窗台旁,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一本正經地扮演「小何偵探」。
人一走,又開始小裴哥哥長,小裴哥哥短,無縫切換,遊刃有餘,毫不臉紅,就像個舞台經驗豐富的精神分裂者。
這段日子,裴郁也是難得清靜自在。除了上班之外,一得空便往醫院跑,零食水果不斷頓供應,美其名曰不能讓救人的熱心市民寒心,自認為冠冕堂皇,無懈可擊。
實際上,這種與他從前判若兩人的行為,連豆花兒看了,都悄悄直呼要恐同。
「感情上的衝動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促使其做出冷靜狀態下不會去做的一系列事情,包括一些失態的舉動。是不是,裴哥?」
一個周末早晨,他從局裡下夜班的路上,在走廊上被豆花兒攔住,一臉高深莫測地,朝他問出上面一番話。
裴郁涼涼地瞅著那雙滴溜轉的圓眼睛,迅速否認:
「我沒有,我不是,別亂說。我對活人沒興趣。」
「我也沒說是你呀,幹嘛急著不打自招?」豆花兒眸中亮光閃閃,目光如同巡航機一般,上下打量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