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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特·克萊因就很不錯。
真的非常不錯。
第7章 過去
喬迪·丹福思有很多家庭作業要完成,但她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做。相反,在亂作一團的樓上臥室里,她穿著牛仔褲和模糊樂隊T恤,赤腳盤腿坐在床上,手裡拿著日記本,嚶嚶啜泣。這是她父母的一幢白色正方形別墅,喬治王時代藝術風格,堪稱完美:綠色的百葉窗,整潔的花園,沐浴著5月的夕陽。房子坐落在布賴頓以北幾英里的伯吉斯希爾鎮郊,一條林蔭大道兩旁是一排排幾乎一模一樣的別墅。
家裡的一切井井有條。母親勤於打掃房間,父親喜歡清洗汽車。屋外的私家車道上停放著父親引以為豪的嶄新黑色捷豹和母親的薩博敞篷車。一對完美的父母,一個完美的女兒——她姐姐凱茜,還有一個讓父母尷尬的問題女兒——她自己。
喬迪的臥室牆上張貼著她的偶像海報:麥當娜、妮可·基德曼、湯姆·克魯斯、凱莉·米洛、接招樂隊、模糊樂隊和綠洲樂隊。他們也都很完美,都長著完美的鼻子。
不像她。
她一邊流淚,一邊在日記上寫道:
因為我很醜,鼻子更是滑稽,所以不管去哪兒,總有人指著嘲笑我,說我是一個怪胎。今天早上,在去學校的巴士上,車窗玻璃映出我的頭像。天哪,那根本不是鼻子,而是大鉤子,噴嘴,或者說豬鼻子。到了學校,我發現有個賤貨在課桌上放了一張協和式飛機的照片,上附一張便利貼,說我的鼻子就像飛機頭一樣,凹陷,彎曲。
我的眼睛太大,與臉根本不協調。我的嘴唇太厚,仿佛嘴被打腫了。我的耳朵也太大,招風耳那種。總之,我的五官像是拼湊在一起,卻用錯了零件。
我的胸部也令人尷尬得要死,平得像男孩子的胸部一樣。當然,凱茜的胸部長得完美極了。
上午的英語課上,每個同學都必須站起來,大聲朗讀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特露迪·伯恩在讀下面這首詩時,眼睛還時不時瞥向我。
「我的愛人沒有陽光一般明亮的眼睛,
也遠遠沒有賽過珊瑚的紅唇;
她的胸脯比白雪幽暗,
如麻的黑髮長在她的頭頂。
我見過紅白各色的玫瑰,
可玫瑰的顏色在她面頰上全無蹤影;
如果說香水氣味芬芳,
可她的呼吸中香味難尋。」
天哪,我真的是一句也不想聽下去了。
我知道,我的頭髮猶如一紮黑電線,看上去就像鋼絲刷。為什麼我不能和我該死的姐姐凱茜一樣,長著一頭筆直的金髮?
命運真他媽的跟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爸爸溺愛凱茜,喜歡她待在他身邊,跟他開玩笑。但當他看我時,我能看見他臉上的失望,好像我根本不是他女兒。如果他命中注定不能生兒子,至少該再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兒。
結果他卻有了我。
媽媽和爸爸又在樓下吵架。電視開著,但我能聽見他們的聲音。爸爸很生氣,因為公司大裁員,他擔心丟了工作。雖然媽媽告訴他,他很重要,公司不會裁掉他。聽上去他又喝酒了,這很正常,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把自己灌醉。他擔心錢,擔心房子的按揭付款,擔心豪華轎車的費用。他才50歲就開始走下坡路,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喬迪聽到砰的一聲門響。是前門嗎?父母一吵架,父親就去酒吧。她等著汽車發動的聲音,但什麼也沒聽見。也許他這次選擇走著去。
她打開臥室門側耳傾聽,聽見姐姐房間傳出音樂聲。她可以跟母親談談。她現在想蜷縮在沙發上,依偎在母親懷裡,兩人一起看電視。母親是唯一一個說她漂亮的人。儘管喬迪知道,這只是一個謊言。電視開著,聲音很大。電視上一對美國夫妻正在大聲吵架。
她朝樓下走去,沒等走到底下又聽到砰的一聲,急忙停下來。是爸爸回來了?
「該死的貓!」他喊道,「為什麼不在自家花園裡拉屎?」他抬頭看著正在下樓的喬迪,好像這是她的錯。
她也盯著他。他怒氣沖沖地進了客廳。
電視聲音很大,媽媽說了一些什麼,像是在安慰他,喬迪沒有聽清具體內容。
「看呀,這就是我所處的世界:鄰居家一隻把我家花園當廁所的蠢貓,一個逼得我不停喝酒的老婆,還有一個噩夢般的女兒!」
電視突然靜下來,現在她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
「你必須明白她正在經歷一段艱難時期。」母親說,「十五六歲對女孩子來說可不容易。」
「胡說!凱茜就從來沒像她那樣。」
「噓——小點聲!你喜歡凱茜,那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喬迪長成那樣也不是她的錯。再過兩年她會變漂亮的。」
「也不僅僅是她的長相,還有她的態度——她就是頭令人難受的小母牛。」
「如果你多親近她,她就不那麼讓你頭痛了。」
「我試過。我一抱她,她就像滑溜溜的爬蟲一樣縮成一團。她就是條爬蟲。」
「阿拉斯泰爾!你不能這樣說你女兒。」
「如果她是我女兒的話。」
「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長得不像你,更他媽的不像我。那麼她是你和誰懷的野種?怪物馬戲團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