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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他……
非要走那條路吧。
林載川彎下腰,對面前的長輩深深鞠躬,然後轉身離開局長辦公室,一步未停走出了市局。
——
同一時間。
浮岫市地下酒吧。
信宿在昨天晚上離開家的時候內心還是冷靜且理智的,但是一夜過去,分別的情緒後知後覺地卷了上來,幾乎讓他感到一陣難以疏解的難過,鬱結的氣體般沉甸甸堵在胸膛里,呼吸都困難。
「回來了?」
秦齊下午到酒吧準備營業,剛走到門口就發現大門是打開的,然後發現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坐在吧檯上,占了他的位置、喝著他的酒,還對他這個老闆愛答不理。
秦齊走過去,看到他桌子上擺放的空瓶子,不由震驚了:「……你這是喝了多少?!你是不是忘了你頭上還有一塊頭髮沒有長出來?身上有傷還喝那麼多酒你瘋了嗎?」
信宿反應慢半拍地抬起眼皮,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吱聲,把杯子裡最後一點紅酒一飲而盡。
秦齊看他這副模樣,隱約猜到了什麼,進去調了一杯醒酒茶,「要是真的捨不得,現在回去找他實話實說也還來得及。」
信宿嘴唇動了動,想嘴硬說一句「沒有捨不得」,但是最後沒有能開口。
他忍不住去想林載川在知道一切「真相」後的反應。
……載川現在應該很難過吧。
他知道信任被辜負的滋味。
信宿眼神有些怔怔的茫然,又拿過一瓶沒有開封的紅酒,秦齊怕他真的把自己喝出個三長兩短,強行攔下了那瓶酒,在信宿冰冷注視下把醒酒茶推到他的面前,「說正事,下一步你打算做什麼。」
信宿垂下眼輕聲道:「驚蟄的身份暴露,一定是從哪裡走漏了消息,該回去『興師問罪』了。」
「跟楊叔說一聲,我今天晚上回霜降。」
「……見一見那些很久沒見的老朋友。」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秦齊心道:
閻王回府,天要變了。
秦齊道:「我現在就去跟老楊聯繫,讓他早點做準備——你別喝了啊,你那胃本來就是玻璃做的。」
信宿拎著那瓶紅酒,走到了酒吧內部的包廂里,他閉了一會兒眼睛,感覺整個人清醒許多,然後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通話很快接通,那邊傳來一道低醇的男聲:「閻王,有什麼事嗎?」
「我準備開始收網了。」
信宿語氣機械地說,「兩個月之內,我會做到答應你們的事。」
「嗯,我知道了。」男人的聲音頓了頓,「說起來,你真的不打算把真相告訴林載川嗎?」
「我聽說他讓省廳的人調查過你,再往上打聽打聽,說不定就能查到你的身份了。」
聽到這句話,信宿冷漠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微微的詫異。
他還以為,那套說辭已經足夠說服林載川。
但……
那是林載川。
一套謊話騙不過他也是正常的。
那男聲又道:「我聽說因為這件事,他還跟魏局在辦公室里大吵了一場,差點把魏局氣的高血壓復發,暫時把他趕出市局了。」
信宿的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熱。
都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還願意相信自己。
他垂下眼喃喃道:「載川的性格,怎麼會跟魏局爭吵呢,他一直把魏局當做父親……」
被父親一樣的長輩用失望至極的眼神看著、用嚴厲冰冷的話語斥責,載川要有多難過。
「麻煩您跟魏局聯繫,可以告知他部分實情,」信宿的喉結輕輕滾動,還是做出了退步,「讓他……讓他把載川找回來,不要那樣對他。但一定替我保守秘密,否則載川一定會不計一切後果來找我。」
「你這又是何必呢,」那男聲無奈道:「信宿,從來沒有人限制過你的自由,如果你需要,請求市局、甚至省廳的警力幫助都是可以的,我會為你提供相關調派文書。」
信宿當然知道他可以藉助警方的力量。
但無論是霜降還是沙蠍,那都不是不堪一擊的敵人,但凡發生正面衝突,都不可避免的流血犧牲。
就算當初在雪山上圍剿班傑明,警方占據了巨大的信息優勢、人數優勢,也有許多警察在戰鬥的過程中受了重傷,相比之下他跟林載川的傷已經是萬幸。
這兩股勢力在浮岫的根系龐大到難以想像,想一起連根拔起,無異於八級地震的震盪影響,信宿不想把太多人牽扯進來。
他可以站在風暴的中心。
獨自引起那一場風暴。
是生是死,他一個人就夠了。
信宿的神情籠罩了一層堅冰似的,愈發冷凝堅定。
「楚局,如果我死了,就讓我以閻王的身份死去,不必為我正名。」
信宿輕吸一口氣,喃喃道,「讓他恨我,總好過一生無望地愛我。」
「如果我活著……」
好像沒有想過有這樣的可能性,信宿停頓了兩秒,才輕聲道:「我會帶著所有真相回到他的身邊。」
對話另一邊的男人隱約嘆息一聲。
閻王從來有自己的想法,比起命令絕對服從的上下級,信宿跟警方更像是一種合作關係,在權限許可的範圍內,他也不願意插手太多信宿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