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頁
林載川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信宿也不想再隱瞞,反正早晚都是要對他坦白的,他儘可能說的平鋪直敘,不帶太多感情:「我父母去世之後,我被謝楓帶走控制了一段時間,那時他沉迷於研究那種新型毒品,但手邊沒有足夠的實驗體,於是就想到了我。即便後來我從那個地方逃離出去,用了很長時間強制戒斷了那些東西對我造成的影響,可還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你應該也清楚的。」
「我跟他,有無法放下的仇恨,」信宿輕聲說,「所以,我也不是完全為了你才做出這個選擇,也有出於我自己的考量。」
「載川,你沒有必要因此感到自責、愧疚,是我自己想這樣做的。」
信宿輕輕笑了一聲,「你知道,我是一個商人,我只會在最合適的時機做我認為最正確的事,但凡做出決定,一定有利可圖。」
「你就當做是幫我完成願望,好不好?」
林載川的嘴唇輕微動了動,嗓子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不知道什麼地方痛的麻木,甚至麻木到了有些茫然的地步,腦海中一片空茫。
信宿……
他一直知道信宿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黑暗曾經,他經歷過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見到過遊走在陰影中形形色色的惡人,受過……受過很多傷,那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是千瘡百孔難以癒合的傷疤。
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些曾經竟然會跟毒品有關。
——他少年時的陰影是謝楓那樣讓上級公安都忌憚三尺的可怕敵人。
可怕的讓人膽寒。
信宿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能活著從那個地方出來,走到今天的這一步?
他是怎麼從一個只能被壞人傷害而無法反抗的小孩子,變成一個能夠跟國際販毒組織分庭抗禮的「女巫」?
要反覆「脫敏」到怎樣的地步,才能漫不經心又風輕雲淡地把那些鮮血淋漓的曾經對另外一個人說起。
林載川寧願他不說、寧願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些旁觀者只消一眼就頓覺觸目驚心的過往,信宿又是怎麼一個人消化的?
林載川的反應出乎他意料的安靜,安靜到了有些詭異反常的地步,信宿心想還要在說點什麼,轉移他的注意力。
突地感覺手背上驀然一涼,好像有什麼濕漉漉的痕跡沿著他的手腕滑進了袖口裡,很快消失不見。
信宿怔了一下,抬起眼自下而上地看著林載川。
他的臉龐上似乎有一道不太分明的水光,淡的像是錯覺,很快就看不見了。
那一剎那,信宿幾乎有些無措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載川……」
林載川抱著他翻過這片山脊,從高處往下看,遠處亮起極為熹微朦朧的燈光,一座寺廟的輪廓隱約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當中。
信宿知道這是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班傑明手底下的人,除了謝楓,都聚集在這裡。
林載川走到寺廟附近,稍微一彎腰,把信宿放了下來。
信宿站在他的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望著那一雙恍若雪洗過的漆黑眼睛。
林載川垂下眼,輕聲說道,「小嬋,如果你想離開,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等進了寺廟裡,幾十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著,即便是林載川也不能保證能夠將他毫髮無傷地帶出來,到那時撕破臉皮也來不及了。
信宿一時沒有回答。
他想起林載川一路上的沉默,想起落在他皮膚上冰涼又滾燙的那一滴眼淚。
他心裡驀地抽痛了一下,低下頭輕聲說:「……我聽你的。」
很快他又道:「載川,從我九歲那年開始,我一個人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
「現在,你願意給我一個跟你並肩作戰的機會嗎?」
——
第二百零二章
班傑明他們在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林載川走進寺廟的時候,其他行動的人早就已經回來了。
他們遠遠看到言百從寺廟門口走了進來,肩上還帶著一個人。
「言百。」
一個白人主動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在二人之間打量了一圈,「你們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路上遇到了女巫的人,耽誤了一點時間,」林載川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老闆他們在後面,很快就來了。」
那白人繞到了林載川的身後,抬手抓住信宿的頭髮,用力把他的腦袋抬了起來,盯著他的臉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巫啊,怎麼不在你的地盤藏好,跑到這裡來了呢?」
信宿剛剛整個人都被埋進了雪裡,渾身冰冷冰冷的,這時候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整張臉都是蒼白的,襯得那一雙眼珠格外漆黑,攝人心魄似的。
「你們技高一籌,我當然輸的心服口服。」信宿說的極為誠懇,語氣里竟然還帶著一絲笑意,他輕輕道,「就是不知道你們老闆願意讓我活多久了。」
那白人看他這個態度,挑了下眉,手背在他的臉上拍了拍,「你老老實實聽話,當然就能多活幾天,至於到底是什麼時候,就看你表現了。」
他又道:「給我吧,他這幾天住的地方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那白人動作有些粗暴地把信宿從林載川的身上扯了下來,單手把他拖進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