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頁
放在信宿「進退有度」「知情識趣」的那個階段,這些話他是絕對不可能說得出來的。
羅修延一臉牙疼地聽他們旁若無人的聊天,面無表情等了一會兒,看這兩個人好像沒有要再搭理他的意思,於是頭也不迴轉身出了門。
「哼,現在的小情侶,吵個架都要秀恩愛……老子領證的人都還沒說什麼呢!」
——
第一百五十章
林載川還是帶著信宿一起去了桃源村……他知道信宿是真的能做出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桃源村的事,還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信宿穿著一件淺灰毛呢大衣,柔軟的質感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麼鋒利,反而帶著點鈍鈍的慵懶,預感到今天晚上估計又要跟林載川一起加班到半夜,信宿未雨綢繆地在車上補覺,一上車就放低座位,躺在副駕駛上睡了過去。
直到林載川跟他說下車了,信宿才摘下蒸汽眼罩,沒睡醒有點睜不開眼,就把手塞進林載川的手心裡,讓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林載川:「小心路。」
進了村子,腳下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
夜晚的村莊一片漆黑,極為安靜,一路上都沒有碰見行人,林載川直接找到了桃源村的村長家。村長是個將近六十歲的男人,單眼皮,不是很和善的鷹鉤鼻,臉上一條一條很深的溝壑,面相上給人的感覺就不太好。
趙培昌將大門開了一條縫隙,一雙眼珠骨碌碌從縫裡打量二人,警惕地問:「你們是什麼人?」
林載川言簡意賅:「警察。來調查趙洪才的案子。」
村長稍微愣了一下,猶疑道:「趙洪才都死了一年多了,派出所那邊也一直沒有什麼動靜,這是又有什麼新線索了嗎?」
趙培昌說話帶著很明顯的鄉音,吐字讓人聽不太清楚,嗓子有些尖。
「是的。」林載川淡淡道:「但還有一些疑點,需要向當地人了解情況。」
趙培昌的眼珠明顯轉動了兩圈,然後打開門道:「二位進來說吧。」
木門發出「吱嘎」一聲刺耳聲響,林載川跟信宿走進他的房屋。
這趙培昌是個光棍,老婆沒的早,後來也沒再娶,一個老男人把家裡收拾的很邋遢,又年久失修的破舊,房間裡一股難以形容的怪異氣味。
信宿一進門就皺了皺鼻子,很想轉身往外走,他瞥了眼那油光滿面的板凳,上面粘著難以描述的污漬,讓人完全沒有坐下去的欲望。
趙培昌走到角落裡彎下腰,用那種不鏽鋼的大杯子給他們倒了兩杯開水,明顯渾濁的發黃,水面上漂浮著一層油光水滑的東西,看的信宿渾身好像有小蟲子在爬。
林載川單腿勾過一個凳子,脫下外套墊在上面,低聲對信宿道,「坐。」
信宿在他身邊坐下,坐姿極為謹慎,難得一見的端莊。
趙培昌摩挲著兩隻手道:「警察同志,你們有什麼要問的?這特意晚上跑過來一趟。」
林載川:「趙洪才生前都在村里做什麼?」
趙培昌低沉著嗓子回答道:「農村還有什麼事,男人就是下地幹活,他家裡種了點姜,每年到了季節就倒騰這些玩意兒,別的時候沒事就遊手好閒的,反正他也沒有老婆孩子要養活。」
「說是村裡的副書記,其實就是掛個名,村子裡沒什麼事能落在他頭上。」
「他在村子裡跟誰的關係走的比較近?」
趙培昌道:「我跟他家不常走動,我倆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太清楚這些,這個你可以去問問他以前的鄰居——只不過一直聽村子裡的人說,他不太招人待見。」
林載川抬眼道,「我聽說,桃源村有一位『河神』,保佑村民身體健康、莊稼豐收。」
趙培昌笑了一聲:「這個……我知道警察肯定不信這種說法,什麼鬼啊神啊的,其實我也不信,但是村子裡的人都覺得有河神保佑,我也不好說什麼。」
趙培昌道:「一二一三年的時候,莊稼地里大旱,村里人都收成不好,花生、麥子、玉米,種什麼虧什麼,年輕一代都出去打拼了,留著一些半死不活的老人在村子裡,幹了活拿不回錢,都快活不下去了。很多老人都在那幾年沒了。」
「結果五年前有一天,突然下了一場大暴雨,一天一夜沒停的下,把我們村子裡幹了好幾年的長河填滿了——那是條水龍的形狀,早年那些看風水的人就說,我們村子裡有龍脈庇佑。」
「從那以後啊,那條河再也沒枯過,村裡的人不管種什麼莊稼都順,而且還能賣出好價錢,誰家的日子都越來越好。」
「所以後來村子裡人都說,我們桃源村是有河神保佑。」
趙培昌正描述的興致勃勃,信宿不解風情插了一句,「在這種傳說里,這些所謂的神保護人類,都是要收取報酬的吧,你們給『河神』的報酬是什麼?」
趙培昌話音一頓,可能是因為信宿的話,面色變得明顯有些陰沉,他沉聲道:「這是在祈求神明的賜福,心誠則靈,不需要什麼報酬。」
信宿聽完沒忍住笑了一聲,用一種看天真的小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祈求「神明的回應」。
林載川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平靜詢問道:「聽村子裡其他人說,趙洪才生前好像跟『河神』有過衝突,你知道這是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