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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齊頓了頓,眼神看著他,試探著問:「還是說,你還沒做好跟林隊攤牌的準備?」
信宿像是被他說中了什麼,眼睫垂下去,慢慢吐了一口氣,還是沒吭聲。
杯子裡的紅酒幾乎見了底。
跟閻王相處了那麼長時間,秦齊也算是勉強了解他的性格,稍微能猜出他在想什麼,出言安慰道:「閻王,雖然你跟林隊看起來不是在同一個立場,但是,你做的這些事也都是順勢而為,跟他一樣都是想要剷除罪惡的人。你跟他坦白一切,林隊未必不會站在你這一邊。」
聽到這句話,信宿終於抬起眼睫,嘲諷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冷淡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想讓他站在我這邊。」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秦齊愣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信宿會說這樣的話,下意識道:「我們要對付沙蠍,還要處理霜降內部這些牛鬼蛇神,人手未必能夠,有市局的幫忙,我們的行動會更……」
信宿打斷道:「這本來就是我跟宣重之間的事,把市局卷進來這麼久,已經夠了。」
他說話時的語氣不容置疑,神情又帶著幾分過於冷漠的固執。
秦齊心想,閻王平日裡行事作風雖然沒到「不擇手段」的地步,但是利用公安的力量除掉那些犯罪分子,他不會介意做這種事——這本來就是警察的責任之一,信宿不過是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現在說他不想把市局卷進來,無非就是不想讓林載川牽扯進這件事,畢竟無論是沙蠍還是霜降,內部都有很多凶窮極惡的亡命徒,一旦爆發了大規模的衝突,甚至你死我活的槍戰,場面勢必相當危險。
——而且,他好像從來沒有覺得,他跟林載川是「一路人」。
秦齊張了張嘴,感覺人家小情侶的事他也不好開口說什麼,閻王的決定也不是誰都能改變的,半晌只能道:「……周風物死了快五年了。」
信宿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宣重那邊沒有消息之前,暫時不用不要有什麼動作。」
「我先走了。」
從確定關係以後,習慣了跟林載川如影隨形,他能自己出來活動的時間其實不多,這次說出來買晚上要用的火鍋食材,才到酒吧里坐了一會兒。
信宿走向停車場的suv,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室里。
他後背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很久沒有動作。
寂靜車廂內,秦齊的聲音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我們是不是該進行下一步的計劃了?——你在想什麼?」
儘管信宿心裡早就給這段關係定下了一個期限,每天、每天都在一分一秒地倒計時,他知道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也自認已經做好分離的準備——然而當那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他站在一個早就應該做出選擇的路口。
還是難以邁出那一步。
……歸根到底,還是捨不得。
信宿嘆息一聲,身體伏方向盤上,臉頰埋在手心裡,低聲喃喃道:「我好像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
這段感情到現在,他好像真的沒有給過林載川什麼,甚至連對他的承諾都要毀約。
信宿的手放在心臟的位置。
那顆心在冰冷的,輕微的跳動著。
信宿從來不是一個憚於苦難的人——曾經那樣昏暗的、人間煉獄般的生活,不見天日的十四年,換一個人可能被侵蝕的連灰都不剩了,可他脫胎換骨似的走了過來。
……這是他第一次不想面對什麼。
絲毫不理智的拖延、甚至逃避著一件事的發生。
直到命運洪流裹挾著他,推著他越來越近,不得不踏上終點的那一刻。
信宿拎著三袋子火鍋食材回家,有羊肉卷、牛肉卷、魚卷,丸子,毛肚,海鮮,零零總總什麼都買了一些,雖然說只是一個出門的藉口,他確實想吃火鍋了。
刑警的工作總是很忙,壓力最大的時候,連軸轉兩天可能都吃不上一頓囫圇的飯,現在案件調查接近尾聲,終於能閒下來慢慢品嘗美食。
林載川把他拿回來的材料簡單分門別類的整理了一下,用不同盤子盛著擺滿了桌子,信宿對蘸料的口味比較挑剔,不吃蔥姜蒜,淡了不吃、油了不吃、辣了也不吃,很多毛病,以前還願意自己動手調製,後來吃過一次林載川給他調的蘸料,就怎麼都不肯將就了。
他們二人坐在桌子兩邊。
中間的鴛鴦火鍋熱氣騰騰,圓滾滾的丸子在滾沸的水面漂浮著,骨湯濃醇的氣味在白煙里滿溢出來,干將趴在一旁緊緊盯著火鍋,直咽口水——
這個畫面簡直有了幾分鮮活的煙火氣。
在父母去世後,信宿其實已經很少憧憬這樣的畫面,但林載川讓他見過了很多、很多次。
林載川讓他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明亮世界,給他原則之內幾乎無限度的縱容、偏愛、保護。
……美好的像夢一樣。
只可惜他是過客,駐足已經是奢侈,更不能久停。
信宿垂下眼,咬破了一個有些燙的魚籽福袋,一股熱意在唇齒間散開,「載川,我有一句話好像沒有告訴過你。」
林載川「嗯?」了一聲,抬起眼看向他,溫和問:「什麼話?」
信宿輕聲:「我好像……」
好像比想像中的還要愛你。
——這句話沒來得及說出來,他的話音被一陣突然的鈴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