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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更像是一場發生在成年人之間的對話。
林載川心情有些沉重,起身道:「趙雪,你可能要跟我們到市局走一趟。」
「我們需要一份詳細的筆錄,到局裡說明這起案子的詳細經過,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趙雪確實是殺死李登義的兇手,且沒有共犯,兇手是完全無刑事責任人,那這起案子只能做結案處理。
至於陸鳴霞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不是趙雪的幫凶,還需要進一步調查取證。
「可以,但是……」趙雪對他們笑了一下,討價還價道,「警察叔叔,可不可以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的爸爸嗎?可以告訴媽媽。」
「爸爸不知道這些事。」
趙二海,一個憨厚到有點缺心眼的老實男人,他做夢恐怕都想不到他看起來乖巧可愛的女兒做了什麼事。
趙雪在教學樓下等,林載川跟信宿到停車場取車。
還沒走到停車場,信宿就撇了下嘴,道:「好討厭的孩子。」
正常的情感缺失人格障礙的表現,其實是像素含玉那樣,看起來是麻木的,古怪、淡漠的不合群。
能把自己偽裝的跟其他同學沒有任何區別,只能說明這個人的智商、心機都遠高於同齡人,甚至到了讓人不寒而慄的程度。
趙雪讓信宿產生了一種視覺上的熟悉感,甚至是在「照鏡子」。
……而鏡面里倒映出的是他最厭惡的一段時光。
林載川低低「嗯」一聲,這次談話,趙雪給他的感覺也很不舒服。
信宿又道:「而且有件事我覺得有點奇怪,一個情感障礙患者,應該是沒有『感激』這種情緒的,會因為趙洪才救了她一次,就報復殺人嗎?」
這是趙雪給他們的理由,聽起來的確不太合理,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解釋。
三人一起回到浮岫市局。
在回程的路上,信宿已經把大概情況在工作群里跟其他同事說了一遍,趙雪承認了她殺了李登義——
以至於看到那個可愛的、無害的、扎著小辮子的女孩子,刑警們的反應都有些古怪。
章斐小聲地說:「何方那樣的小孩,說他持刀殺人我還願意相信一點。」
「這麼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兒……」
賀爭道:「這樣也挺好的,李登義殺人販毒,反正也該死,與其讓別人殺了,還不如……」
章斐打斷他:「說啥呢,讓林隊聽到你這種危險發言,又要蹲辦公室門口寫檢討了,說點人民警察該說的東西。」
賀爭:「維護愛與正義!!」
審訊室里,林載川正式詢問這起命案發生的所有細節:「李登義遇害那天晚上,他獨自一個人去了山林,你是用什麼理由讓他到案發現場跟你見面的?」
趙雪回答道:「我知道他在販賣毒品,我聽到過他跟趙叔叔之間的談話,所以我用手機簡訊聯繫他,說我想從他那裡『拿貨』,讓他晚上給我送過來。」
「在此之前你們見過面嗎?」
「他應該沒有見過我,但是我見到他很多次。」
「你是怎麼控制受害人的?」
趙雪歪了一下頭,像是在回憶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然後道:「我在網上買了防狼噴霧和寵物麻醉劑噴霧,晚上藏在樹林裡,看到他過來以後,我用防狼噴霧噴了他的眼睛和鼻子,他捂著眼在地上打滾,我又對著他的臉噴了很多麻醉劑,他就慢慢昏過去了。」
「等他失去意識之後,我用繩子準備好的把他綁了起來,像他對趙叔叔那樣,把他吊到了樹上。」
林載川平靜道:「趙雪,你一個人不可能完成這個過程。」
從理論來說,就算有省力裝置的幫助,趙雪也不可能獨自把李登義的屍體吊到樹上——她的體重遠不及李登義的二分之一。
而且,就算有藥物輔助,李登義一個成年男人,真的會被一個小女孩輕易放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嗎?
現場恐怕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趙雪一時沒回答,只是突然道:「叔叔,我有點餓了,可以吃一個蛋糕嗎?」
林載川微微皺眉。
信宿看了她一眼,起身離開審訊室,從他的小冰箱裡拿了一個草莓蛋糕回來。
趙雪用勺子挖了一點放到嘴裡,感覺很好吃,於是抿唇對他一笑:「謝謝哥哥。」
「……」信宿沒什麼反應,外面的刑警被她笑的心裡發毛。
她一勺一勺吃完了那個蛋糕,才小聲的開口說:「嗯,陸阿姨……陸阿姨當時也在,不過陸阿姨是被騙的,我撒謊騙了她。」
「我告訴她,有一個叔叔一直在威脅我,強迫我,對我實行侵犯,我想要反擊報復,讓她幫我一個忙。」
「她不知道實情。」
趙雪道:「我弄暈了那個男人,讓陸阿姨幫我把那個人吊到樹上,我說這樣可以給他一個教訓,然後我們兩個就離開了。」
「她不知道我要殺掉那個人,在陸阿姨離開後,我自己一個人又回去了。」
「沒過多久那個男人就醒了,他讓我放了他,但是我用刀割了他的喉嚨,給趙叔叔報仇。」
章斐在外面聽的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眼前已經有那個畫面了。
林載川問:「你跟陸鳴霞是怎麼認識的?」
「在學習班認識的,陸阿姨知道我的病,她平時對我很照顧,也很疼我,我讓她做很多事她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