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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宿馬上放開了他,後退一步。

    何方登時跌坐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喘息著,他閉上眼睛,身體抖了幾秒,竟然慢慢平靜了下來。

    只是臉色死灰般慘白,好像被吸淨了血色。

    信宿垂眼望著他,摸摸他的腦袋,語氣出奇柔和,「好了,已經沒事了。」

    林載川知道信宿在做什麼。

    人的大腦感知到更高等級的危險時,會優先對更為緊迫、嚴重的危險做出反應,而忽略掉其他次一級的感知。

    這是他學習過的理論知識。

    隔壁緝毒支隊的警察在遇到嫌疑人突發毒癮痛不欲生的時候,有時會用這種方法壓制住那些人的毒癮——瀕臨窒息的痛苦會讓他們短暫忘記身體的其他感受。

    但這種方法需要極其專業的手法與判斷,否則絲毫失誤都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不到非常緊急的關頭不會使用。

    ——信宿為什麼會第一時間想到這樣做?

    林載川的腦海中某一瞬間浮起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測,但那實在太荒謬了,所以轉瞬即逝。

    他彎下身將何方扶起來,低聲詢問:「感覺哪裡不舒服嗎?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

    畢竟何方剛才犯病的樣子看起來太不正常了。

    何方沉默搖了搖頭。

    他剛被刺激過,林載川也沒有再問他關於組織的事,這個少年的精神屏障早就已經搖搖欲墜,稍有不慎就會被摧毀。

    「……沒事。」何方虛弱道。

    那些人的訓練顯然效果顯著,只要問到可能會威脅到組織的話,何方的反應就格外激烈,一個字都難以說出口。

    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溫水,臉色比剛才好看了許多。

    林載川拿過平板電腦,打開他剛剛看的那部動畫片,何方兩隻手接過來,默不作聲低頭繼續看。

    信宿陪他坐著也無聊,兩隻手端著手機,打開他的單機塔防遊戲,漫不經心道,「唔,還是有點好奇,馮岩伍的手臂上留下了什麼,說不定是黑色骷髏頭、審判徽章之類的,那些恐怖組織就喜歡弄這些東西。」

    何方聽著他的話,眼珠遲鈍地轉了轉,過了幾秒鐘,突然小聲開口說:「蠍子。」

    信宿跟他坐的很近,聽到何方說那兩個字,他猝然直起身,眼裡的情緒在短短瞬間冷了下來,周身氣場急劇降溫。

    稍遠一點的林載川神情一頓,沒有聽清他的話,「何方,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何方這次稍微大了一點聲音,他一字一停說,「蠍子。」

    第五十七章

    蠍子,「沙蠍」。

    刑偵隊辦公室內,信宿轉著一支簽字筆,微微皺眉道:「何方說的蠍子會是沙蠍嗎,但據我所知,沙蠍的成員並沒有統一的身體標誌。」

    林載川坐在沙發上道:「沙蠍只是那個組織的名稱,裡面有許多不同分支,涉及不同類型的犯罪,這可能只是其中獨立的一支,內部有一套自己創立的『規則』。」

    雖然他們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何方背後的那個組織就是沙蠍,但發生在浮岫市的大型犯罪,基本都與「沙蠍」和「霜降」這兩個組織有關。

    但霜降主要運營藥物、毒品生意,而沙蠍則囊括刑法分則中量刑在十年以上的各種罪名,這兩個組織在十年前共同構成了浮岫市的犯罪網絡,但隨著警方打擊犯罪的力度不斷增加,已經逐漸銷聲匿跡——但他們只是藏於不為人知的暗處,在警方視野之外韜光養晦。

    甚至遠比十年前要難對付的多。

    信宿喃喃道:「沙蠍的人啊。」

    他輕笑了一聲,但眼底沒有一絲笑意,「……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麼大的手筆、這麼幹淨利落的手段,這樣就說得通了。」

    以刑昭為首的那個組織,跟何方背後的犯罪團體,恐怕就是沙蠍的兩條不同脈絡。

    林載川想到什麼,問他:「你剛剛沒事吧。」

    信宿「唔」了聲,挽起袖子看了一眼,白皙的皮膚明顯泛起紅意,還帶著被何方剛剛抓出來的清晰指印。

    他語調懶洋洋說:「好疼啊。」

    何方失控的時候下手不知輕重,信宿又天生皮薄肉嫩,有點傷處就格外明顯。

    林載川起身,從抽屜里拿出外用傷藥,用消毒棉輕輕覆在他的手腕上。

    信宿:「………」

    他微微移開了視線,看向窗外。

    明明是這人自己矯揉造作在先,林載川真的給他上藥的時候,信宿看起來又莫名有些不自在……好像,很不習慣這種被人親近、觸碰的感覺。

    信宿很瘦,一隻手就能很容易握住他的手腕,林載川把藥膏輕而均勻地塗抹在他泛紅的皮膚上,同時淡淡開口,「你好像很熟悉要怎麼處理何方當時的情況。」

    信宿動手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回過神來就知道林載川肯定要問他這個問題。

    「何方感受到的疼痛,無非是大腦對疼痛的恐懼導致的肢體幻覺,看起來虛張聲勢,其實不過是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信宿說:「如果人的腿部受傷,因為劇烈疼痛坐在原地不能動彈,只要大腦感知到更加嚴重的危險,比如有野獸忽然出現追擊那個人,大腦就會麻痹他的痛覺感知,讓他能夠爬起來躲避危險。」

    「所謂的『痛苦』也不過是相對虛假的感受,」信宿神情冷淡道:「人的大腦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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