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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宿起身拍了拍手:「嗯,我跟你一起去。」
何方很可能是被外力強行改造成現在的模樣,他並不是天生的冷血殺人犯,而是被無數暴力、疼痛、恐懼長年反覆烙印在他身體上的,某種不得不服從的本能。
他是殺人兇手,但同樣也是年少的受害者,林載川對他在冷漠審視之餘,又多了一分命運無常的憐憫。
一小時後,林載川跟信宿一起到市局關押室。
「林隊。」
看守何方的刑警見到林載川過來,頓時站了起來。
林載川沖他一點頭,「去休息吧,這邊我暫時照看一會兒。」
「好的!」
何方一個人坐在牆邊的椅子上,膝蓋上放著一塊平板電腦,正在很小聲地播放著什麼,見到有人進來,他把平板放到了一邊。
是最開始審訊過他的那個警察,還有……那個很好看很危險的男人。
林載川走過去,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何方的面前,「在這裡應該有些無聊吧,看一看有喜歡吃的嗎。」
袋子裡有一桶爆米花、肯德基全家桶,還有一盒牛奶、一瓶酸奶。
何方有些遲疑,他好像餓了很久,拿出一個雞肉漢堡,低頭咬在嘴裡。
信宿站在門口抱臂冷眼旁觀,感覺這姓林的喜歡四處投餵小孩兒的習慣真是十年如一日地沒有變化。
他心裡冷冷一笑,然後意味不明道:「別的小朋友都有,信宿小朋友沒有嗎。」
林載川聽到他的話,回過頭看他一眼:「你也想要的話,晚上下班帶你去買。」
信宿:「…………」
林載川真的沒有聽出來他在陰陽怪氣嗎。
而何方好像被信宿嚇到了,渾身僵硬地拿著手裡的漢堡,不敢再吃下一口,只是呆滯地抬著頭看他。
信宿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他伸手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蛋撻,徵求了一下何方的意見,「我吃一個哦。」
「………」何方神情惶恐,僵著脖子點了點頭。
信宿分給他一塊雞翅,這一大一小兩個人並排坐著,把林載川帶來的東西幾乎吃的乾乾淨淨。
何方抬起頭,看著林載川猶豫半天,才幹巴巴地費勁說了一句「謝謝、叔叔」。
林載川淡淡開口道:「在這起案子結束之前,你要一直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可以都跟在這裡的刑警說。」
「………」
信宿嘴裡咬著酸奶吸管,對何方說,「昨天早上馮岩伍死了。」
何方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呆呆重複:「馮……死了。」
「嗯,上次我給你看過的照片上的那個男人,他帶走了馮岩伍,然後把他殺了,屍體沉進了護城河裡。」
「——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對吧?」
聽到這種審問似的話語,何方的臉色本能發白,他用力攥緊了手指,一時沒有說話。
「馮岩伍被滅口,所有線索都在他這裡中斷,對他們有了解的人就只有你。」林載川垂目注視著他,輕聲道:「何方,你不想看到那些人被繩之以法嗎,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強迫你了。」
「已經犯下的錯誤無法挽回,但是被你殺死的那個男人……」
「你對他真的沒有一點愧疚嗎?」
何方緊緊咬著嘴唇,似乎承受著某種記憶中的痛苦,許久聲音顫抖道:「六哥,沒有名字。」
「六哥」,應該是那個男人在組織里的代號。
何方不是每次都能「開口說話」,林載川又道:「像你這樣的孩子,在組織里還有多少?」
何方艱難吐字道:「二十多個。」
信宿神情冷漠。
果然,那是一個專門「生產」這種少年殺人犯的犯罪團伙。
「組織的人都在哪裡?」
聽到這個問題,何方的手臂浮起青筋脈絡,身體突然莫名抽搐起來,兩隻手臂極為詭異地伸直,渾身劇烈打著哆嗦,牙關發出「咯咯」聲響,好似突然被電擊的反應。
那些人既然要培養未成年殺手,就肯定做好了讓他們面對警方審訊而守口如瓶的準備,甚至這會是重點訓練的「項目」。
而訓練的手段就是電擊。
他們很可能會模擬審訊室里的情景,以警方的身份向這些少年問話,而只要少年有一絲想要將組織暴露出來的念頭,就會對他們實施電擊,強行「矯正」這個「陋習」。
即便林載川沒有對何方造成任何傷害,可他的身體仍然會記得被反覆電擊時的痛苦,以至於聽到類似的話,條件反射一般產生了某種被電擊的疼痛幻覺。
「何方!」林載川馬上快步走到何方身邊,信宿的反應竟然比他更快,單手把何方抵到了牆壁上,強行禁錮著他的肩頭。
信宿一雙漆黑瞳孔直直注視著他,話音冰冷凌厲的懾人:「何方,你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這裡燈光很亮、沒有任何電擊設備,也沒有行刑的人,不是用來訓練你們的審訊室!」
「………」何方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渾身一陣一陣痙攣似的,看起來極為詭異恐怖。
信宿想也沒想,伸手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
林載川在一旁微微蹙起眉,但沒有阻止他。
直到本能的求生欲蓋過了那種痛苦,何方下意識劇烈掙紮起來,僵硬的手臂握上信宿的手腕,指甲用力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