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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定定看他幾秒:「但你很有天賦。」
「………」信宿一時沒分辨出這句話是不是在誇他。
他輕輕挑了下眉,沒有再說什麼,跟在林載川身後走進審訊室。
刑偵隊審訊室空間並不大,走進去就給人一種緊張逼仄的壓迫感,燈光明亮到刺的人不能完全睜開眼睛,無形中給嫌疑人施壓。
陳志林跟上次見面的時候沒有太大區別,仍然畏畏縮縮地彎著身體,只是精神狀態似乎更差了,沒有一點十八歲男生該有的年輕朝氣。
林載川在他對面椅子上坐下,盯著他看了他兩秒,一句寒暄沒有,冷冷開口道:「被帶到拘留所看押的這幾天,你應該很害怕吧。」
「怕警方調查出張明華真正的死因,讓你不能如願以償地無罪釋放——但你應該又不會特別害怕,畢竟你只是無關緊要的幫凶,而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
陳志林先是沒有反應過來林載川在說什麼,但過了沒幾秒鐘,臉色瞬間就變了,放在椅子上的手指無意識攥緊,強行控制住了扭曲的面部表情。
林載川用手指敲了下桌面:「你現在有一次自首的機會,有些事你主動交代,跟警方調查出來以後跟你對證,最後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你應該有這樣的法律常識。」
陳志林嘴唇輕微顫抖,像是掙扎了片刻,聲音低啞道:「我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沒有其他的要說。」
林載川淡淡道:「是嗎。」
他向前一傾身,一字一頓:「那你知道,我們在受害人張明華的身上,提取到了第四個人的鞋紋嗎?」
聽他提到「第四個人」,陳志林渾身都震了一下,眼裡茫然又不可置信。
鞋紋?
不可能,許幼儀並沒有動手,當時……
想到了什麼,陳志林身上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呼吸都開始發顫。
林載川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地說:「現在,你還堅持案發現場只有你們三個人的說辭嗎?」
陳志林胸膛明顯劇烈起伏著,他咬緊牙關,努力思考應對的措辭,可警察說的話讓他太猝不及防了,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腦子裡完全一片空白。
第四個人?他們怎麼會忽然查出第四個人?
慌亂之中,他想起那個男人叮囑他的話:無論發生什麼,咬死只有你們三個人,張明華是意外身亡。
陳志林稍微直起身子,咽了口唾沫,聲音毫無底氣道:「……我太不清楚,有可能、是在包廂里不小心碰上的。」
信宿略感新奇地支住了下巴。
一般的高中生被警察這麼一嚇唬,基本上就什麼都交代了,再怎麼說也是沒踏上社會的小孩,對警察這個職業還是很敬畏的,看起來這個陳志林被「洗腦」的還挺成功。
「你不清楚?」林載川重複一遍,冷冷反問道:「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嗎?」
「起初,你們只是聽了那個人的話,想在洗手間給張明華一點小小的教訓,雖然你或許不知道動手的理由,但那個人讓你那麼做,你就照做了,畢竟你們平時就很聽他的話——但沒想到竟然鬧出了人命。」
說到「人命」兩個字,陳志林的神情明顯變了一下。
「發現張明華斷氣的時候,你應該很害怕吧,畢竟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殺人,動手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死,你不想成為一個……殺人犯。」
林載川把「殺人犯」三個字咬的清而清晰,簡直像一陣陰冷的風灌進耳朵,陳志林幾乎渾身哆嗦著聽完他的話,大腦里一片空白。
然而,那魔咒似的話音還沒有結束——
「所以,你們是怎麼做的?」
「那個人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讓你們不要聲張——把張明華的死偽裝成意外事故,對嗎?」
林載川輕聲一字一句地問:「是誰,把張明華從衛生間放到了樓梯口?」
陳志林面色慘白,瞳孔放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簡直要以為,這個警察在現場目睹了一切,旁觀了所有細節。
這是只有他們幾個人才知道的事……
這時,信宿突然笑了一聲,拖著懶洋洋的長調說:「小朋友,你以為我們是怎麼了解到案件經過的,有些事你不交代,不代表你的小夥伴也會乖乖聽話。」
「你已經是個刑法意義上的成年人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首立功的機會,你不想要,難道你的朋友也不想要嗎?」
陳志林大腦空白,下意識看向說話的警察,隨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涼意沿著骨頭爬了上來。
比起林支隊長那種充滿壓迫感的目光,他竟然更害怕這個刑警的眼神。
那個支隊長說話的態度雖然強硬冷淡,但至少還把他當一個平等主體來對待。
但他旁邊的那個人不一樣。
他總是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某個——小貓小狗小動物,或者說,某個微不足道的、死不足惜的、低等生物的眼神。
他溫和微笑地望著他,眼裡的冷漠卻讓人不寒而慄。
陳志林手腳發涼,腦子裡混亂一片。
警察什麼都知道了,有人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們,他殺了人、他犯罪了,他會被判刑。
不、不……人不是他殺的,不是他把張明華從樓梯踢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