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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宿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讓你擔心了。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載川,如果我沒有提前一個人趕來,這一定是一個無解的死局,在我跟我父親之間,你要做出怎樣的選擇?」
林載川的喉結輕微滾動。
理智上他當然清楚信宿的做法是正確的,他獨自前去刺探消息,然後由薛平把消息送到市局,以此做出最精確的反應——在完全不考慮信宿的死活的情況下。
沒有人能保證信宿深入敵營的安全,周風物興之所至親手刺他一刀送他下地府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只能說,信宿是有驚無險地賭贏了。
林載川極為緩慢地吐出一口氣,那僵硬緊繃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信宿這樣貼在他的身上,感覺林載川竟然在輕微的發抖。
那大概是一種無法排解的、堆積到了一定程度的「後怕」。
信宿貼在他的耳邊說:「對不起。」
他又說:「我愛你。」
他幾乎是呢喃著說:「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以後你走到哪裡我跟到哪裡。好不好?」
林載川轉過身看他,信宿的臉色還是很差,透明的鳶尾花一樣蒼白,眼裡微微帶著一點難過的濕意。
看到林載川終於肯面對他,信宿雙手抱住他,緊緊靠在他的懷裡。
他有些可憐地說:「你不理我,我會死掉的。」
信宿這句話並不是示弱或者說是威脅,是一句事實,他像失去了唯一的宜居土壤,生命力在迅速流逝的、枯萎的花朵。
林載川終於抬起手,手心攏在他的後頸處,另一隻手把他抱在懷裡。
他的聲音極為沙啞道:「不要……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這句話林載川對他說了很多很多遍。
對於林載川來說,他對信宿已經沒有底線,無論他要做什麼事都可以,只是……
只是不要在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不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要讓我無法保護你、不要讓我不能確定你的安危。
信宿被他抱著,很快感覺到肩頭傳來一股微涼的濕意,甚至打濕了他的長髮,濕潤逶迤地纏繞在肩頸的皮膚上。
那像滾燙的岩漿驚落在他的心上,信宿有一瞬間甚至是大腦空白的,一句安慰的話都無法說出口,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他,一次又一次重複,不會離開。
嗚——
海上輪船發出一聲渾厚的鳴笛聲,岸邊的鷗鳥驟然驚起,撲簌簌振翅遠去。
輪船已經在碼頭附近停靠,周風物的人聽到鳴笛聲從貨櫃里走出來,走到了甲板上,直奔輪船側翼而去。
眼睜睜看著一個接一個的犯罪分子堂而皇之地登上船,一個脾氣有點急的警察忍不住道:「林隊,我們就看著他們這麼離開嗎?」
林載川看了眼一直安靜的手機。
時間過去三十分鐘,市局那邊還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以周風物的性格,一定是確保正面戰場安全了,才會把血清送到警察的手裡。
他輕聲說:「再等等。」
一個通訊兵道:「到了海上,受到各種衛星因素的干擾,通訊器未必能有信號,咱們的人有可能聯繫不到我們。」
旁邊的武警道:「我水性好,大不了我一直下水跟著他們!看看這群人到底要去哪!我還不信了,在咱們的國土上,還能讓這幫人撒野!」
林載川從平板電腦上調出附近的海域圖,語氣冷靜道:「從這裡的碼頭出發,路線向外延展,周風物他們只可能有三個登陸地點,先去聯繫各個登陸地的碼頭和港口安保部門,從現在開始,所有區域的船隻與人員都要嚴格排查,一個都不要放過,不能讓周風物再次登陸。」
「是!」
二十分鐘後,遊輪已經徹徹底底消失在他們的視野當中,周風物離開浮岫海域——
林載川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賀爭的聲音透過來:「林隊!我們門衛室收到了一個快遞!我們打開看過了裡面是一支冷藏針劑,不確定是什麼成分,要現在給張先生注射嗎?!」
周風物說那是血清,可他們甚至無法確定裡面的成分到底是什麼,說不定還是什麼害人的東西,但是拿去化驗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已經五十五分鐘、馬上就要到了一小時了!
再拖延下去一分鐘對張同濟來說都是生命危險!
到底要不要注射這個來歷不明的針劑?
林載川轉過頭,目光看向信宿。
這是他的父親,信宿在這件事上有絕對的決定權。
信宿接過電話,語氣平靜道:「注射吧。」
已經沒有比蛇毒發作更壞的結果了,而且以信宿對周風物的了解,他不會用「撒謊」這種低級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賀爭道:「好!」
信宿微微閉上了眼睛。
半分鐘後,裴跡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們已經為張同濟先生注射了血清,一旦他的情況好轉,我會第一時間跟你同步,別擔心,閻王,我會照顧好你父親的。」
信宿輕輕應了一聲。
一聽市局收到了血清,其他警察迫不及待道:「林隊,現在是不是可以行動了?!」
一個武警道:「咱們海軍的人已經支援過來了,戰船馬上就到!到時候直接在海上追擊他們,那速度就是火箭追自行車,讓這群孫子不投降就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