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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含了一小口溫水,彎腰俯身下去,慢慢濕潤他的唇。
三個吊瓶打完,外面的天色都逐漸亮了起來,信宿出了一身的虛汗,被子裡都是濕浸浸的,好在高燒是退下去了,額頭摸起來只是有一點熱。
最後一個吊水見底,林載川給他拔了針,用手輕輕按著針孔上的消毒棉。
他握著信宿的一隻手,靠坐在床邊,神情有些疲倦。
一道手機鈴聲在臥室響起,是發給信宿的電話——
來電人備註是裴跡。
「你好。」林載川接起電話,在對方開口之前道,「信宿還在休息,有什麼事嗎?」
那邊頓了一秒,反應過來情況:「那等他醒了,麻煩你幫忙轉達一下,病人已經脫離危險,情況基本穩定,讓他不用擔心了。如果病人醒了,我會第一時間聯繫他。」
林載川輕聲道:「好。」
信宿這一覺睡的昏天黑地,睜開眼醒來的時候,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呼吸都覺得費力,他稍微一動,渾身的骨頭都吱吱嘎嘎的響。
……嗓子好痛。
外面的光線被厚重的窗簾擋住,房間裡昏昏暗暗,信宿看了眼牆上的鐘表,一時不知道現在是早上十點還是晚上十點。
他稍微轉了一下頭,看到林載川就在他的身邊,靠在床頭上坐著,閉目養神。
信宿輕輕喊了一句「載川」,但嗓子裡沒發出任何聲音,可能是昨天應激反應太嚴重,傷到嗓子了。
「醒了?」林載川睜開眼,過來試了試他的體溫,低聲詢問,「哪裡難受嗎?」
信宿眨了眨眼睛看他,因為身體發燒的緣故,眼尾還有些潮濕發紅。
他很小聲地說:「身上難受,想洗澡。」
昨天晚上退燒的時候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子貼在皮膚上,現在渾身黏糊糊的不舒服。
林載川頓了頓,道:「早上的時候醫生打電話過來,說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情況穩定,可能很快就會醒了。」
信宿點了一下頭,腦袋暈漲漲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疼。
一雙手輕輕蓋在他的眼皮上,「再睡一會兒吧。」
信宿的意識本來就昏昏沉沉的,聽他這樣說,閉上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
但沒過多久,他被一股再熟悉不過的香味硬生生地勾了起來,嚴重的飢餓感甚至壓過了身體所有感知,信宿睜開眼一仰頭,就看到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碗清淡的粥——是他每次生病,林載川都會給他做的那種蔬菜海鮮粥。
「………」信宿不自覺咽咽唾沫,身殘志堅地從床上坐起來,半身不遂地偏過肩膀,伸手去夠桌子上那個誘人的粥碗。
這時,林載川推門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端著一杯剛泡好的雪梨蜂蜜水。
看到信宿此時的形象,林載川腳步頓了頓,然後過去把人塞回被窩裡面,找出一件加絨睡衣給他套頭穿上。
信宿靠著床背坐起來,先喝了一口溫度剛好合適的雪梨蜂蜜水,一口下去,喉嚨那種尖銳的痛頓時消退了許多。
他一口氣喝了半杯水,又兩隻手端起粥碗,用勺子送到嘴邊慢慢喝著。
林載川坐在一旁安靜看他。
慢吞吞填飽肚子,信宿終於有了一點說話的力氣,抬起頭有些茫然問:「載川,我睡了多久?」
林載川輕聲道:「十個多小時。」
他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轉身離開臥室。
床上的被褥有些潮濕,林載川回來給他換了一套清爽的被子,信宿吃過午餐,又病殃殃地躺下了。
林載川坐在床邊陪他,後背靠牆,微微閉著眼睛。
信宿從被窩裡偷偷看他一眼,感覺林載川今天有些反常的沉默,從他醒來以後幾乎沒有說什麼話。
信宿湊過去一點,腦袋蹭蹭他的腰,抿了抿唇小聲道:「載川,你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沉默片刻,林載川抬手撫摸他的臉龐、頭髮,「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信宿支起身體看他,「可是我覺得你好像有話想對我說。」
林載川這次沉默了更久。
然後他輕聲說:「信宿,我曾經答應過你,在我的身邊,不會讓你感覺到束縛。我不想干涉太多你的個人生活,我不想讓你覺得在我身邊是『不自由』的,在我這裡你永遠有選擇的權利。」
他一雙漆黑的眼睛看向信宿,喉結微微一動,低聲道:「可如果你難過、受傷,不能照顧自己,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信宿的眼睫顫了顫。
如果林載川昨天晚上沒有給他打那個電話,信宿能一個人窩在那間冰冷到沒有人氣的房間裡任由自己燒出毛病——如果說信宿對待外人還存在一絲善意,那對他自己,就是一絲也沒有了。
信宿心裡清楚,在這段感情里,他恐怕沒有給林載川哪怕一絲一毫的安全感,他無法對林載川做出任何承諾——即便在當初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跟林載川說過這一點。
可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林載川小心經營、把這段關係拉長,可他從一開始就看到終點。
信宿張了張嘴,垂下眼小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林載川俯下身吻他,從眉眼到鼻樑、到唇邊,信宿「唔」了一聲,仰起頭稍微躲了一下,帶著鼻音道:「會傳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