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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話把魏平良聽的雲裡霧裡,心裡疑竇叢生。
這兩個人平時八竿子打不著,這通電話來的簡直是莫名其妙。
楚副局平時日理萬機,再怎麼都管不到他們一個小小的市公安局,他為什麼會特意對自己說起林載川,還隱約暗示了信宿的存在——以載川的性格,他絕對不可能主動把這件事上報到那個層次去。
不是載川,那麼就只有……
電光火石之間,魏平良眼前陡然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震驚甚至是震撼的表情。
那就只有……
只有知情的另外一個人。
原來林載川的堅持是對的。
而他錯了。
魏平良原地震驚了整整十分鐘,才終於理清了眼下的局面。
信宿、驚蟄、閻王,竟然都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人——他才是警方派去的在霜降里紮根最深的、直入命脈的釘子。
而現在陡生變故,很有可能是那根釘子要連皮帶肉地從霜降的心臟拔起來了。
魏平良的心跳快速而劇烈,第一反應就是把這件事告訴林載川——載川就不會那樣孑然一身地,一個人走上一條路。
可上級這麼隱晦敲打,明顯是不希望他把信宿的身份告訴林載川,否則不至於說的這麼含蓄。
而且,一旦林載川知道信宿的身份,勢必不可能袖手旁觀,一定會跟他一起卷進那個漩渦里。
魏平良左思右想,做了跟信宿一樣的決定——決定把這件事隱瞞下來。
……可到底是自己養的孩子自己心疼,看著在信宿離開後、短短几天就急劇消瘦下去的林載川,魏平良心裡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那天被自己那麼嚴厲地訓斥,就算林載川的臉上不表現出來,心裡也一定是會難過的。
於是魏平良把林載川叫了回來,適當地「服了軟」,主動往後退了一步,並且沒有讓他察覺到什麼。
至於他跟信宿的結局……
人各有命,最後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天意吧。
——
「林隊,受害人的屍檢結果出來了。」
「沒有任何皮外傷,除了在他的血液中檢測到了少量嗎啡外,沒有檢測到任何毒性物質,而死者體內嗎啡的含量是遠遠不足以短時間致死的。」
法醫小姑娘在一股臭氣熏天的味道中面不改色對林載川道,「如果可以排除他殺可能的話,那就是死者在注射了少量毒品後,走在路上自然死亡。」
走在路上自然死亡,這對一個中年男人來說有些荒謬,但是——
「我們對他的屍體進行了解剖,發現他的身體本來就是岌岌可危的狀態,五臟六腑切開後都是一團鬆散棉絮狀態了,完全不成形狀,組織細胞大都發生了嚴重病變,像這種身體素質,走路的時候猝死在大街上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遠處年紀稍大的法醫就著法醫室里的味道,津津有味地埋頭吃泡麵,嗦完最後一口,她突然嘆息道:「毒品對我們身體的蠶食遠超想像,大量嗎啡流入血液,跟隨著血液循環流經身體的每一處器官,不僅會對腦神經造成嚴重傷害,還會導致功能器官在短時間內急劇衰退、病變,免疫系統的功能下降,就像在解剖台上躺著的那位資深癮君子,每個細胞的細胞液里流淌的都是嗎啡,他就這麼死在大街上一點都不奇怪。」
「每一次吸食毒品,都對身體造成的危害都是不可逆轉的,就算後期能戒斷,已經受到損傷的系統也再難以補救,壽命也會隨之大幅度縮減。」
「毒品這東西啊,就是色澤艷麗的毒蘋果,半點都沾不得,可總是有人抱著僥倖心理去嘗試。」那法醫感嘆道,「都說這玩意兒能戒,我那次去戒毒所接人,裡面那畫面就跟人間地獄一樣,從裡面走出去的人,99%都被再次送了回來,還有剩下的1%,復吸以後死在了外面,一萬個人里能有一個戒斷成功就是奇蹟了。」
「哦,有點扯遠了,只從屍檢報告來說的話,死因………林隊?」女法醫說著,話音突然頓了頓,她看到他們支隊長的臉色有些說不出的蒼白,甚至到了非常難看的程度。
林載川不可避免地想到信宿。
除了凝血功能和免疫系統遭受到損傷之外,海洛因還對他造成了什麼影響?
被強制注射毒品那麼長時間,最後他又是怎麼一個人戒斷的呢?
他還能……
平平安安地活多久呢。
林載川又想。
一個精神堅定頑強到能夠跟毒品抗衡廝殺並且取得勝利的人,怎麼可能會放任自己滑落深淵?
他怎麼可能會是在屠龍後變成惡龍的那個人?
林載川微微站定,從那幾乎令人心生惶恐的猜想中回過神,神情平靜道:「還有其他異常的情況嗎?」
法醫搖了搖頭,「只從屍體語言的話,我們無法判斷他的死因,因為他的任何器官都已經足以導致這個人的死亡,換句話說,他就算今天沒有死,也會在最近這段時間死在另外某個地方。」
林載川獨自坐在辦公室里,單手抵在下頜上,垂著眼睛若有所思。
……很奇怪。
死者的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
乍一看好像就是一個癮君子吸毒成性,把自己的身體折騰成了一團腐敗的爛肉,親手導致了一場慢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