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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總歸是在市局,那麼多攝像頭盯著,林載川倒也不怕他用什麼「非法手段」去審訊那些嫌疑人。
信宿下樓,走到刑偵隊的辦公室,就戳在門口站著,跟個美麗門童一樣。
章斐「喲」了一聲,打趣道:「信警官,巡查呢?」
賀爭關切問:「信宿同志,你怎麼站在門口,有什麼事嗎?」
信宿語氣嚴肅道:「信宿同志需要幫忙。」
章斐同樣嚴肅道:「信宿同志展開講講。」
信宿到自己的辦公桌面前坐下,單手托著臉腮道:「是這樣的,我跟林隊打了個賭,說三天之內就把刑昭犯罪的證據從那些人的嘴裡撬出來,不然的話,我就要答應林隊提出來的所有要求!」
「……三天不太可能吧,咱們現在連一半的人都還沒審完,而且這些孫子嘴忒硬,一口氣風聲都不往外透露。」
信宿眨了眨眼:「我有一個能讓他們主動開口供出刑昭的辦法,雖然不一定百分之百成功,但我想嘗試一下。」
賀爭整個人一震,精神瞬間亢奮:「什麼辦法!!」
「想撬開一個人的嘴或許不容易,但讓一群人開口說話還是可以做到的,」信宿道,「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囚徒困境吧。」
賀爭點點頭道:「當然,我當時大學審訊課的時候老師第一節課就講了這個。」
在理論上,兩個人都保持沉默才是最優解,但在真正的司法實踐中——由於無法信任對方,嫌疑人都會做出最利於自己的選擇,所以,「囚徒困境」的最終答案往往傾向於兩個人互相揭發。
信宿道:「囚徒困境,本質上其實就是一種絕境利己的心理,可以瓦解很多犯罪團體內部並不牢固的『信任』。」
賀爭有些茫然:「……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如果我再假設一個情境:在一方揭發、一方沉默的情況下,警察主動告訴沉默的那一方,你被你的同伴出賣了,即將面臨十年刑期,你說——沉默方會不會為了減少兩年刑期,選擇把真相說出來?」信宿話音愉快,意味深長道:「現在市局可是熱鬧的很。」
「………」章斐說:「我好像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下午四點半,從審訊室里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是被查封的那家KTV的管理人員之一,被兩個刑警從審訊室押送到拘留所。
路過其他審訊室的時候,他聽到有一個刑警背對著他,在通訊器里跟什麼人匯報說:「林隊,麥喆酒吧的老闆陸平西剛剛招供了,在審訊室里交代了刑昭在盛才高中里選擇目標、聯繫組織控制受害人、拍下威脅受害人的證據、強迫受害人向其他人賣淫的詳細經過。並且他還可以提供他所知道的組織內成員的全部名單。」
聞言,那管理人幾乎渾身一震,瞬間停下了腳步,扭頭往回看去,像是不敢相信有人竟然敢把一切交代出來!
甚至連他都有可能被出賣!
那刑警似乎沒發現有人在聽,繼續道:「陸平西說,他可以向警方提供刑昭的犯罪證據,但他提出了一個條件,幫助抓獲犯罪集團的首要分子,屬於重大立功表現,嫌疑人希望警方可以說服法院,在最後量刑階段可以給他減刑。」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刑警不斷點頭:「好的,我明白。我這就去回復。」
……
直到那管理人被刑警押著走出樓道,賀爭才鬆了口氣,然後憂心忡忡問:「真的有用嗎?這樣他就能主動交代嗎?」
信宿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垂眼輕聲道:「有沒有用,就看今晚了。」
白天的時候審訊工作陷入僵局,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保持沉默」是最優解,受害人雖然不是出於自願,可並沒有明面上的直接證據,只要他們一起咬定這只是簡單的賣淫行為,最多也只是行政治安處罰。
但假如有一個人首先打破了這個局面,破了表面上的一層薄冰——那麼剩下的人也會爭先恐後地浮出水面,像魚群覓食那樣,爭搶那「先到先得」的立功機會。
現在「人造魚餌」已經放出去了,市局只需要等著他們主動咬鉤。
章斐雙手合十,閉眼祈禱:「信女願一生吃素,換這些喪心病狂的罪犯多坐十年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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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半,信宿並不常見地在市局辦公室加班,他看起來很疲倦,趴在桌子上輕輕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掃出一片錯落陰影。
直到一聲電話鈴聲響起。
信宿悄然睜開眼睛。
章斐接聽電話,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她頓時一臉喜色:「拘留所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有個嫌疑人想要交代關於這起強迫賣淫案的重要線索!」
信宿眼尾一彎,低聲笑了起來。
看起來,第一塊冰馬上就要碎了——冰層之下,掩蓋的到底是什麼呢。
章斐正想大力表揚信宿同志的優秀表現,只見這人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拖著一副半死不活的腔調:「好睏,我先回家補覺了,喊林隊來驗收成果吧——明天見。」
說完,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章斐一路目送他離開,感覺這位同志好像那個「事了拂衣去」的世外高人,來他們市局是拯救天下蒼生的。
「林隊!」
「嫌疑人那邊有新情況,一位嫌疑人願意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