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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林載川放下了水杯,詫異於這人身上不應有的玻璃心,抬起頭,就看到信宿那雙眼裡戲謔的、明晃晃的笑意。
對面年輕男人右手支著下巴望著他,漂亮狹長的鳳眼眯起,笑的像個不懷好意的男狐狸精。
林載川:「………」
這人嘴裡十句話可能只有一句是能聽的。
知道信宿是故意轉移話題,林載川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過了沒一會兒,包間的門被推開,服務生端著兩份海鮮撈飯進來,信宿那份一看就是豪華加餐版,滿滿當當的鮑魚和海螺肉鋪了一層,都快放不下了,林載川只點了普通的蟹黃撈飯,也金光燦燦、香氣四溢。
「二位點的海鮮撈飯,請慢用。」
林載川頷首道:「多謝。」
信宿看起來也沒多餓,用銀質叉子叉起一塊醬汁濃郁的海螺肉,放在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可能是職業習慣使然,林載川吃飯速度很快,而且基本不說話,信宿看他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百無聊賴地舔了下唇,沒事找事似的說:「林隊,我想嘗一嘗你的那個味道。」
林載川聽見這動靜,腦海里忽然浮起章斐經常在辦公室里說的一個詞語,叫「作精」。
那時候他不太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但是現在面對信宿的各種莫名其妙的要求,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林載川把碗往信宿那邊一推,示意他自己用勺子盛,信宿也完全不跟他客氣,把那一碗蟹黃撈飯分而食之。
吃完飯,二人走出酒店,林載川看了眼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家在哪兒?送你回去。」
信宿難得客氣道:「我住的地方有點遠,你把我送到市局就好了,我自己開車回去。」
林載川想了想,低聲問:「在東郊別墅嗎?」
信宿微笑。
市局附近沒看到有合眼緣的小洋樓,信宿又不願意住小區,就一直住在東郊那邊的別墅群,離市區很遠,早上開車到市局都要提前半小時出發。
而林載川家住在城西,一來一回跨了大半個城區,兩個小時的車程,實在太遠了。
林載川只能把人送回市局,在車上拆出一把鑰匙遞給他,「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辦公室睡一晚,桌子裡面有一張摺疊床,或者把沙發放倒也能睡,被子在右下角的柜子里。」
信宿伸手接過那把鑰匙,神情有點受寵若驚……領導辦公室的鑰匙竟然說給就給了。
這大半夜的,他本來就困的不想開車,在辦公室睡一晚也不是不能將就,跟林載川告別後,信宿轉身走進刑偵隊大樓,在黑暗中輕車熟路地摸到了林載川辦公室門口——
「啪」的一聲,信宿伸手打開燈,房間裡瞬間燈光大亮,這還是信宿第一次到他的辦公室里,房間收拾的乾淨整潔,只有辦公桌上層層疊疊的文件稍微顯得散亂,是很「林載川」的風格。
信宿端詳了一會兒那個沙發,目測估計放不下他兩條長腿。他將沙發靠背放倒,把被子枕頭從林載川說的那個柜子裡面抱出來。
棉被觸感非常柔軟,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幽冷香。
那沙發果然短了許多,半截小腿都搭在外面,信宿只能委委屈屈把腿蜷起來放著,側身躺下。
關了燈,辦公室里黑暗而安靜,信宿緩緩閉上眼。
那麼多年過去,林載川好像沒有什麼變化,而且看起來他恢復的很好,受過那麼重的傷,身體機能一定大不如從前,竟然還能在市公安局身居要職……
信宿無聲微微一笑。
這樣很好,他喜歡不容易被摧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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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頭上有案子的時候,刑偵隊的同事一般都提前半小時到崗工作,把隊長林載川作為工作榜樣和精神領袖。
不過自從某人來報導之後,就多了一個反內卷特例。
沙平哲看了眼某個空空如也的座位,打卡時間都過了,新同事竟然還沒來,他不滿說:「這個信宿怎麼又遲到了,昨天遲到就算了,今天又沒來——是不是在家裡睡過頭了,要不誰打個電話給他?」
旁邊的林載川想到什麼,手上動作一停,放下簽字筆向樓上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門沒有被反鎖,林載川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陽光被厚重窗簾遮住,屋子裡昏昏沉沉的,沙發展開鋪成床,信宿兩隻手抱著被子,還在沉沉的睡。
他半張臉埋在被子裡,細長的眉毛稍微蹙起,碎發下的眉眼冰冷,像是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林載川還沒開口,就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一陣鬧鈴聲音響了起來。
信宿「唔」了聲,迷迷糊糊睜開一隻眼,睫毛都在打架,一節冷白手腕探出來,摸索著找手機,關上鬧鈴,又把手縮回去,腦袋埋在被子裡繼續睡。
——活似國慶七天假後起床困難又慘遭早八的大學生。
林載川盯著他看了兩秒,開口道:「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這冷不丁的聲音響起來,信宿一下就醒了,工作第二天被頂頭上司從被窩裡拎起來,腦袋好像還有點懵,喃喃:「……林隊。」
林載川站在沙發旁邊居高臨下盯著他,冷冷地說:「八點四十了——你知道市局一個月超時打卡三次有什麼處罰嗎?」
信宿的襯衫在被窩裡卷的皺皺巴巴的,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坐在沙發上,半晌小聲說:「……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