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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傅采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潘元德站在攝像機面前,在他的對面。
傅采驟然渾身一僵,忍耐著不可思議的疼痛,難以置信回過頭——
「嘿寶貝,你終於醒了。」
這部電影投資人之一楊建章對他吹了個悠長的口哨,「我說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傅采一時沒有任何反應,有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是完全空白的,像最後一絲希望也斷裂、像柔軟的鐵絲被硬生生掰成兩截、像敲碎了汪洋上最後一塊漂浮的冰層、讓他徹底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海里。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潘元德,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嗓子裡發出將近破碎的聲音,「……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看到傅采望過來的眼神,潘元德忽然意識到,直到今天,傅采對他竟然還是抱有期待的——
期待著有一天他能「迷途知返」,放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兩個人從此再無瓜葛。
甚至說不定只要他跟傅采道歉,以傅采寬厚到幾乎神聖的性格,還會願意既往不咎地原諒他。
而他親手掐斷了那一絲「可能」。
——
第一百三十章
「最開始是潘元德,後來楊建章、戴海昌、韓旭姚……」
提起這幾個人,邵慈的語氣帶著不加掩飾的憎恨,他低聲道:「……那麼多年,或許還有其他人,但是傅采沒有告訴我,我知道的,只有他們四個。」
所以報復的對象也只是他們四個人。
根據刑昭等人的證詞,戴海昌和韓旭姚已經確定跟半年前的那起強迫賣淫案有關,而且戴海昌還涉嫌洗錢等其他罪名,楊建章死於車禍,潘元德被警方暫時拘留,等待下一步的處置。
邵慈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如果不是市局調查到了他極力掩藏的真相——那他幾乎完美的瞞天過海,完全隱去了傅采的存在。
還有很多事,傅采都沒有告訴邵慈,他知道只不過是最表面的東西,但那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已經足夠驚心動魄,林載川聽完他的話,沉默良久,又問:「你跟傅采是什麼關係?」
這兩個人非親非故,沒有明面上的任何關係,邵慈為什麼會傅采做到這種地步。
邵慈像是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安靜片刻,輕聲道:「在不明真相的時候,我曾經追求過他。」
他神情傷感又蒼涼,「但是經歷過那些事,他對同性的示好,可能只有恐懼吧。」
跟傅采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邵慈的性格其實有些鋒利、冷漠,遠不似現在的溫潤。
邵慈那時還沒大學畢業,沒有踏入娛樂圈,他家的經濟條件不是那麼好,普通家庭,起碼維持他上一個全國第一的戲劇學院有些困難。
邵慈平時會自己打工賺錢,晚上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吧兼職,打架子鼓,他從小就玩的樂器。
酒吧做的都是夜晚生意,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晃動身體,音響幾乎震耳欲聾,錯亂迷離的燈光落在高低不平的架子鼓面上,邵慈坐在角落,穿著一件無袖黑色背心,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兩隻手握著鼓棒,迅疾有力地敲擊著鼓面。
一首歌結束,邵慈將右手鼓棒向上輕輕一拋,鼓棒升起又落下,在他的指間靈巧地轉了幾圈,動作利落漂亮。
有客人在下面對他吹口哨。
邵慈知道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什麼話都能從那些人的嘴裡說出來,有些話當然不會很好聽,不過他從來不在意那些。
他只是來賺錢的,打完了就走,並不理會台下亂糟糟的起鬨。
汗水從髮絲劃下,沿著線條清晰的下頜滴落下來,邵慈收起兩隻鼓棒,起身淡淡鞠躬離場,沒有注意到二樓包廂,居高臨下幾道目光的打量。
男人單手搭在護欄上,頗有興致道:「老潘,看到下面那個打架子鼓的了沒,上次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他了,怎麼樣,還不錯吧?」
潘元德漫不經心地往下看去。
男人道:「這裡老闆是我朋友,你要是有興趣,我請他上來玩玩。」
潘元德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笑了笑說:「我沒有什麼興趣,不過看起來倒是很適合你。」
男人收回目光,意味深長道:「看著就很辣,今天晚上跟他玩一玩。」
「咳、咳……」
包廂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低咳聲,潘元德轉過頭,拍了拍身邊人的後背,溫和道:「不能喝酒就不要喝那麼急,怎麼還嗆到了。」
傅采放下酒杯,有些狼狽地抽出紙巾擦了擦唇,站起來,低聲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邵慈用髮帶將頭髮一起攏到額後,雙手捧著水撲在臉頰上,有些潦草地卸了妝。
身後的門忽然被推開,邵慈回身一看,有個很好看的男人闖進了他的專用化妝間裡。
那人看到他還在,像是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然在這裡。」
然後那人走過來,有些急促地低聲對他說:「不要在這裡了,快離開,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不打招呼跑到他的房間,在他面前說著沒頭沒尾的話,邵慈只是覺得傅采莫名其妙,不過他今天的表演確實已經結束了,他也沒有打算繼續呆在這兒。
邵慈道:「我下班了,馬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