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若只是場陣雨
譚風的確說到做到，從第二天開始，雖然中午照常去接凌塵一起吃飯，但已沒有了前兩日如火般的熱情。和大家走在一起時，注意力全在和蘇念白閒扯，故意做戲給別人看所牽著的手，也充滿了心不在焉的意味，更多時候只是輕搭在凌塵的肩上，生怕給她增加一點心理負擔似的冷淡。
「對了，凌塵。」在食堂一起吃飯時，唐糖突然問道：「你在這裡交換生時間是多久啊？一年還是兩年？」
「這個學期結束。」凌塵答道。
「這麼快？你不是上學期末才來的嗎？」唐糖又問道。
「嗯，是我來得晚了，但結束時間還是照常的。」凌塵說道。
「啊，那就只剩不到兩個月時間了。」唐糖有些惋惜的說道。
「可能會再多逗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八月中旬之後就會回去了。」凌塵說道。
凌塵所指的八月中旬正是今天農曆的中元節時間，蘇念白和譚風都明白凌塵所指時間的具體原因，所以都默默吃飯沒有插話。不過兩人沉默的原因卻各不相同，一個只當自然，一個黯然神傷。
「離開學校之後打算去哪裡？有什麼計劃嗎？」因為下午沒有課，蘇念白和唐糖吃完飯後便出去約會了。在學校後門分開，只剩下譚風和凌塵二人之後，回公寓的路上，譚風裝作無所謂地隨口問道。
「一如既往，四處奔波。」凌塵淡淡答道。
譚風沉默了一會兒，不咸不淡地說道：「好吧，你開心就好。」
不得不說，譚風今天特意展現的冷淡態度，的確讓凌塵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就像一直處在六月暖陽中，卻忽然風雪撲面。若從來沒感受過暖陽還好，可既已有過這種溫暖，再倏然遮天蔽日，這份寒冷便愈加刺骨。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本來就是譚風的拿手好戲。在交往過那麼多女朋友後，譚風早已爐火純青地掌握了一套讓對方死心的冷漠招數。只不過這次目的恰好相反，不是為了讓凌塵死心，卻是想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重要。
將凌塵送到公寓大堂後，譚風便草草說了聲「Bye」後就離開了。
凌塵看了幾行未看完的小說，卻發現每一個認識的字都無法連成句，更沒辦法進入頭腦，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合上書，那明晃晃的《百年孤獨》四個字，就像在嘲諷著自己的內心。嘲諷著自己出爾反爾的真實意願，嘲諷著自己，這一點點溫暖便讓自己產生了依賴感。
「哎，聽說你泡到大一的那個交換生混血妹子了？」隨著一句問話，一根煙也以拋物線的軌跡落到譚風眼前。
好不容易按捺住想和凌塵膩在一起的強烈心情，轉身就走的譚風，其實也是滿懷失落。又沒什麼事做，只好回到寢室樓打發時間。
譚風接住拋過來的煙，點燃後笑著問道：「消息傳的這麼快麼？」
「我靠！牛B！真是沒我們風哥睡不到的妞！」那人一把挎住譚風的肩，笑道：「給哥們傳授點秘籍，怎麼泡上的？」
「哥先傳授你第一招啊？」譚風斜睨著對方，一臉高深。
「嗯嗯？」對方一臉期待。
「先他媽把你那淫蕩的嘴臉收起來！」譚風掐著對方的雙腮一把推開，然後說道：「對女性多點尊重，你才配有個女朋友。」
「尼瑪！」不等對方不滿的話罵完，譚風已經一步竄到另一個正熱火朝天玩電腦遊戲的同學身後，推推對方肩膀，說著：「來，給我打兩把！」
「喂！你在幹什麼？」葉繁伸手在凌塵的眼前晃了晃，問道。
「嗯？沒做什麼。」凌塵說著低下眉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找我喝茶，自己又不說話。」葉繁笑著問道：「剛才在窺探什麼？」
「沒什麼。」凌塵只是敷衍道。
「我翹了班來陪你，可不是來當人形板擺在你面前的。」葉繁笑意更深，也輕啜了口熱茶，然後話裡有話的說道：「這麼燙？但好像還是沒有某人的心裡燙啊。」
兩人來到的是一家裝修的古香古色的茶坊，所座的二人包廂雖不大卻也十分雅致。桌旁是一方頗具禪意的竹筧石缽，潺潺的流水聲在悅耳的絲竹曲調中更顯寧靜，可凌塵的心卻沒法寧靜。
「電腦遊戲很好玩麼？」凌塵突然問了一句，雖然表情很不在乎的樣子，但已是完全出賣了內心。
「當然好玩了。」葉繁笑著說道：「我公司里有一個男孩子，就算加班到11點，回家還要玩遊戲玩到半夜兩三點，每天頂著黑眼圈來上班，上班就困，玩上遊戲就精神，你說厲不厲害？」
「不過……」葉繁點上一根煙，徐徐吸了一口後，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問道：「誰玩遊戲被你看到了？」
「多事。」凌塵輕輕一揮手，本來飄在她面前的煙便向另一個方向散去。
「OK，sorry！」葉繁投降般的一伸手，笑道：「那我來談談自己的近況可以了吧？」說著拿出手機，翻出相冊里的一張照片放到桌上給凌塵看。
凌塵瞄了一眼，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笑得明亮得如正午的陽光。
「這是最近正在追我的一個男孩子，我正在考慮要和他交往看看。」葉繁笑著說道。
「你不是喜歡女人的嗎？」凌塵已收起目光，淡淡問道。
「性向本來就是流動的，喜歡一個人無關性別，只要覺得輕鬆、開心就夠了。」葉繁無所謂地說道。
「也不怕遭天譴。」凌塵微一偏頭，表示對於她這說法的不認可。
「呵。」葉繁完全不在意凌塵的指責，笑了一聲後感慨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大了的原因，現在遇到這種年輕美好的男孩子，就會止不住被吸引呢，何況人家還那麼熱情。現在有一種流行的說法，叫什麼來著，哦對，小奶狗！可愛、黏人、單純，多有意思。」
「繼物化女性之後，現在又流行起物化男性了？」凌塵略帶鄙棄地說道，搖了搖頭說道：「什麼樣的感情都應該建立在彼此平等、尊重的基礎上吧。」
「道理你倒是都懂呢。」葉繁雙眼盯著凌塵，一針見血的說道：「可為什麼不尊重自己真實的情感呢？同時也不尊重那個拿真心待你的人吧？」
凌塵被這問話刺得沉默起來，半晌過後，緩緩說道：「我獨自走過了那麼多春夏秋冬，早已習慣事事皆過眼雲煙，即使現在有些不同，於我於他，不過都是一場陣雨罷了。」
「可是……」葉繁的視線全關注在手指上接著的竹筧里的潺潺細流，邊說著邊向半空中彈了下水珠，看著綻放成花狀的水汽說道：「陣雨過後，春天的枯樹便會發芽、花也會開，無論你怎樣阻止，都是敵不過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