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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橫插一腳

    最重要的是,許縣令可沒有訓斥它擾亂公堂。緊接著人群隨聲而分,有兩人一前一後越眾而出。

    當前一人身著錦袍,天庭飽滿、劍眉朗目,走進這裡就如鶴立雞群,自有凜然威風,一看便知久居上位。

    這也是一枚少見的美男子,但與身後那人相比,竟是一下黯然失色。

    如今已是春夏交季,雖然早晚微涼,但眼下近午時分已現暑熱,就連許縣令在這裡坐久了,都覺後背微濕。然而這人卻披著一襲雪白輕裘,翻領處是閃著光毫的白獺皮。

    這可是隆冬時節的行頭。包得這麼密不透風,別人瞧著都替他熱,他的面色卻蒼白得幾乎透明,額頭更是光潔一片,哪有半點汗珠?

    全場忽然鴉雀無聲。無論是誰,望見他的面龐都移不開目光,哪裡還有閒暇去笑話他?

    什麼玉樹臨風,什麼畫裡謫仙,用來形容他似乎都有不足。平頭百姓們搜腸刮肚翻墨水,最後還是放棄了,打心底只用一個字來形容他:

    俊。

    俊得五官沒有一丁點兒瑕疵,也俊得沒朋友了,像是老天將所有眷顧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肯撥給別人半分。

    倘使這樣也就罷了,偏他的目光秀致如春潭,乍一看清澈明淨、平靜無波,可若想要一探究竟,卻再也辨不清深淺,反而把自己深深沉溺,再移不開眼。  

    也就是這雙眼,讓他即便長得再好看也沒人敢錯認了他的性別。

    他目光從場中掃過,被他望見的人都忍不住垂首,自慚形穢。

    堂上的徐氏自然也不敢多看,剛要移開目光,卻覺鑽在自己懷裡的養女突然發抖。她低頭一看,馮妙君的臉色也如後頭走進來那俊美郎君一般蒼白。

    見到他,別人都覺得滿庭生輝;馮妙君眼前倒像是咔嚓閃過一記霹靂,險些將沒有一點點防備的她劈得魂飛天外。

    就算昔日只是驚鴻一瞥,可這人就算燒成了灰,她也絕不會認錯。

    雲崕!

    誰能告訴她,這傢伙怎麼突然出現在淄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就在她放鬆下來,以為這個危機已經過去的時候。

    馮妙君站在場中,也是最顯眼的幾個人之一。雲崕的目光終於也落在她身上。

    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與他對視了,感受截然不同。他的神態雖然平和,眼中卻藏一泓幽深,旁人根本看不透他的真實情緒。

    而後,他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毫無停留。

    事實上,他雖然望向場中眾人,眼神卻很空洞,仿佛視同無物,無一人能入其法眼。  

    馮妙君緩緩地、不動聲色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沒事的,儘管兩人曾經相隔十丈不到,可他在深潭裡並沒有發現她。當時沒見著,現在對她當然沒有印象。

    對雲崕來說,她也只是素昧謀面的陌生人,就和衙內外的百姓們一樣。

    別怕,別自亂陣腳,這場風波就能平安渡過!

    這時許縣令也回過神,站起來衝著錦袍男子一揖到底:「王子衍駕到,有失遠迎!」

    觀瞻的人群中頓時引出一陣騷動。魏王蕭平章有三子,其二名衍。他們今日居然有幸看到了王親國戚!

    蕭衍擺了擺手:「我只帶貴客湊個熱鬧,你們該幹嘛還幹嘛。」

    許縣令邊上擺起兩張椅子,蕭衍作了個手勢,竟要引身後人坐去上首位置!

    這動作看得眾人面面相覷,也看得馮妙君眉頭直跳。原以為雲崕就是功夫厲害些,哪知他混得這麼開,和官家也能搭上關係。這可不好辦,有時候武力還真不如勢力好使。現在連王子都要恭敬以讓,這個跟她同命相連的傢伙越發顯得深不可測了。

    真不是個好消息。

    她就見到雲崕大喇喇坐了下來,笑而不語,連一句謙詞也沒有。最妙的是蕭衍端起衙差奉上來的茶就喝,居然也沒有介紹他的背景。  

    這絕非看不起他之意,反倒是認為在場之人壓根兒沒有資格知道雲崕的身份!

    許縣令的面色也變得微妙起來。原本他就覺得奇怪,王子怎麼會管地方上的小事?原來不是蕭衍要管,而是這位俊得出奇也神秘得出奇的貴客想管?

    他正要開口,就見到雲崕掃了蕭衍一眼,後者趕緊咽下茶水:「是了,且慢……當時聽清這個小姑娘——」他朝著馮妙君一指,「——和死者爭執對話的人,還有誰?」

    「還有民婦胡萍。」馮家莊的廚娘上前一步行禮,「民婦負責兩位女主人的每日膳食,當天恰好湊得近,聽見馮小姐對王婆說……」

    「怎麼也是這個毛病?」蕭衍擺手打斷,「別在這兒說。」轉頭對許縣令笑眯眯道,「要防這兩人互相串供。我越俎代皰,倒有一法。」

    許縣令當然只能笑臉相迎:「請說。」

    「將這兩人都帶去暗室里,分別問訊。」

    許縣令道一聲「妙」,就交差去辦了。

    在這期間,大伙兒只能等了,許縣令又問了些前後細節,包括仵作交代的情況,排除了王婆在別處被殺拋屍入河的可能,基本斷定她就是溺斃的。「你母親會水?」  

    趙大召搖頭。

    不會游泳的人,遇見了河塘總是下意識退避,王婆失足的可能也基本可以排除。看來她被殺的可能增大,那麼在她死前發生過爭執的人果然很有嫌疑。

    馮妙君雖然只是個小姑娘,馮家雖然不及以前風光,但請人下殺手的錢還是有的。可是普通的爭執構不成殺人動機,除非小姑娘對王婆失口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足以給馮家惹禍的話,否則他們怎肯冒著巨大風險買兇殺人?

    這種情況下,兩個證人的口供就格外重要。蕭衍的作法很正確,分別問訊才能保證供詞不被互相污染。

    徐氏也是有問必答,神情毅然。無論蓬拜做過什麼手腳,至少她本人在這件事上是清白的,因此從神情到目光都是坦蕩磊落。她原就生得貌美如花,這番昂著螓首更添一股倔強不屈的風骨,蕭衍一時看得目不轉睛,暗道鄉下小地方居然也有這樣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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