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矇混過關
聽到雲崕劈開鰲魚腦殼挖走龍珠,他沉默良久才道:「你看得仔細,他有吞下珠子?」
「有。」
「那珠子是何模樣?」
「隔得遠了,看不真切,被雨水洗一會兒就灰里透亮,有些兒像珍珠。」她想了想,伸手比劃一下,「這麼大。」
那東西她不僅看過、摸過還吃過,所以描繪起來與他所知完全一致,莫提準的肩膀頓時垮了下去。他雖面無表情,馮妙君卻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沮喪。
他雙目發直,隨口問道:「你怎麼離開升龍潭?」
「我是跳下潭去的。升龍潭看似封閉,底下水道卻與外界相連。」她方才就打好了腹稿,這時回答得眼都不眨,「潭裡的大魚都圍著龍頭怪物轉,沒空理我。我水性不錯,就從水道逃出來了。」
莫提准雖然心細,畢竟是高來高去的大能,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哪裡需要濕噠噠去潛地下水道?因此他也根本不曾見識過水潭以下有多麼複雜曲折。不說別的,那長達半里、全程黑暗無光的水道就絕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姑娘能活著走完的。
然而他此刻心不在焉,也根本未往這方面去想,只是指了指桌上的蟻巢:「立誓。」
馮妙君立刻對著那一窩子滿臉兇相的紅蟻起誓:「我馮妙君對天起誓,方才對莫大國師所言都是真的,絕無一字虛假。如違此誓,教我被噬心而死。」
說罷,她瞬也不瞬盯著螞蟻。
話音剛落,噬心蟻們就邁動大長腿,瘋狂朝她撲來。先前站在巢外的只是哨兵,這一下傾巢而出,黝黑的桌面立被蓋滿,像鋪上了一層血紅色的新絨氈子。
馮妙君渾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幸好這窩螞蟻走不出兩尺就忽然停住腳步,馮妙君還能望見它們捋了捋頭上的觸鬚,而後又懶洋洋地掉了個頭,魚貫鑽回巢里去了。它們出擊迅若雷霆,返程的速度卻比烏龜還慢,無精打采地,像是知道今天沒機會加餐。
這窩螞蟻抽的什麼瘋?馮妙君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再看莫提准也是一臉莫名,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多管。
在他眼中看來,她的命可能還比不上一頭噬心蟻重要吧?
但無論如何,螞蟻沒撲到她身上就說明她沒說假話。
其實方才她對莫提准所言,的確字字都是真的,只不過隱瞞了鰲魚魂魄和第二枚龍珠故事。莫提准都從未想過還有這兩樣東西,怎麼能考究它們的存在?再說她離開深潭的方式,的確是「從水道逃出來」,只不過當時抱住了一尾被鰲魚魂魄附身操控的大魚才游出來的。
只不過一點點文字小遊戲,老天爺也不能判定她撒謊了啊。
她發過誓後,莫提准眼裡最後一點希冀的光也淡了下來,直起身子。馮妙君忽然明白了:「原來你是想確認,珠子是不是被漂亮哥哥吞掉了?」
莫提准沒有否認。他對龍珠志在必得,才花血本布置了搬山陣,哪知自己沒能用上,被一個鄉下小姑娘亂入了。等他第二日清晨趕到升龍潭,也只見到鰲魚的屍體,卻尋不見龍珠。從鰲魚身上留下的創口,他能基本推斷捷足先登的人是誰,等在聚萍鄉見到雲崕以後,他心裡更涼了——但還存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萬一雲崕只是路過,並沒有殺鰲取珠呢?那莫提準是不是還有機會尋回至寶?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才追查到馮家莊來,哪知兜兜轉轉,最後馮妙君還是給了他最不想聽到、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雲崕已經吞掉了龍珠,他沒機會了。
莫提准喃喃道:「為什麼,他還要回來?」雲崕吃掉龍珠就算大功告成,為什麼還要來到聚萍鄉,還要興師動眾掘出他埋在堤坡上的搬山陣法?
雲崕還在尋找什麼東西嗎,與龍珠有沒有關聯?
馮妙君驀地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原來你害怕漂亮哥哥不敢惹他,才來找我麻煩!」見著莫提准聚精會神的模樣,她實是有些心驚肉跳。畢竟她也心虛,不願他在這裡深想,於是出聲打岔。
莫提准果然猛一瞪眼:「我不敢招惹雲崕?哪個告訴你的!」
馮妙君冷笑道:「前幾天你倆都在這裡,你為何不直接向他求證,反要偷偷摸摸地殺我廚娘、傷我護衛,又脅迫於我來弄清真相?」
莫提准頓時噎住。
他對雲崕的確深深忌憚。再說,即便他是威能強大的國師,潛入魏國的地盤和這等強敵公開較勁也不是明智之舉,甚至可能挑起兩國衝突。
可是這其中複雜已極的利害關係,他要怎麼跟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說清?
他犯得上嗎?
莫提准一臉的意興闌珊:「何必跟你多費唇舌?」邁開腿正待離開,不意外頭突然有個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
「莫兄既來我國作客,何不知會雲崕?實在太也見外。」
這聲音時遠時近,乍聽之下近在耳邊,仔細辨究卻像是迴蕩在整個聚萍鄉上空。
說話的人有一把好嗓子,悅耳、慵懶又富磁性,有種讓人想一直聽下去的魔力,按照馮妙君的說法,耳朵都要懷孕了。不過現在她和莫提准都是心中一懍。
雲崕的聲線獨特,她在縣衙里聽過一回就再也不會忘掉。無論雲崕在任何時候出現,都會牽動她敏¥~感的神經;莫提准卻是心驚於這強敵明明已經離開淄縣,突又殺了個回馬槍,精準地抓他一個正著。
是有意為之?
莫提准嘿嘿兩聲,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願和雲崕正面衝突,可是對方找到他頭上來,他也夷然不懼!
莫提准這麼一走,小院裡的馮妙君頓時長長舒一口氣,坐倒地上,只覺後背都濕透了。
麻雀在老鷹面前是什麼心態,她方才在莫提准面前就是什麼心態了。在這種大boss面前,她想活都不一定能活,想死也不一定能死,只能提起全副心神和他周旋,又要小心翼翼不露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