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受傷的使者
第二日,馮妙君去了市坊。
第三日,她走得更遠,到迷陀城走了一圈兒才回來。
民眾對魏人的態度,始終是憤怒而抗拒的,馮妙君能理解。赤嵌平原上的原住民不多,如今的人口,十有六、七是魏、夏戰爭中陸續逃難過來的,本就因為戰爭家破人亡,有切膚之痛,因此對魏人苦大仇深。
這些,她早就知道。那麼,徐陵海要她看的「民心」又是什麼呢?
回來之後,她就抓著徐陵海磋談了大半天。
隔日,又有壞消息傳來:
南部的邊陲小國烏魯、庫坦陀效仿普靈國,三天內先後舉兵入侵新夏。春季農田剛剛播種,收不上來糧食,而人家的目的也不在於糧食,而是搶占土地。
它們與普靈國是鄰居,連打秋風占地盤都能互相守望。新夏莫說是消滅它們,連驅逐難度都進一步加大了。
到得這時,新夏中部、南部的軍隊都已經投入戰場,國庫中的銀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戰報頻傳,傅靈川焦頭爛額,即便面對馮妙君,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但他仍要致歉道:「這幾日公務纏身走不開,要耽誤你的應水城之行了。」
這會兒廷議剛剛結束,馮妙君看著他嘆了口氣,忽然道:「不若考慮一下魏國的提議吧。」
傅靈川的面色微微一僵,待到抬眸時,她的身影已在數丈開外,正走過一株開得正艷的桃花,寬大的袍服遮不住娉婷婀娜,美好如畫中人。
曉風吹來,裹著很淡一縷幽香。
傅靈川駐足,望著她的背影重新陷入沉思。
……
第二天午後,烏塞爾城南大街上忽然發生一起爆炸,驚天動地。
小半條街的鋪子,門臉兒都被炸飛,路人死傷數十。
馮妙君正在捧卷細讀,陳大昌匆匆來報:
「魏使遇襲!」雲崕暗算陳大昌當天就把他又放了回來,馮妙君考了幾個日常的小問題,確認陳大昌是本尊無疑。同樣的手段,雲崕應該不會用上第二次。
她一驚抬頭:「哪位魏使?」
「國師雲崕。」
雲崕出事了!馮妙君下意識捂住自己胸口,感覺到心臟跳動依舊穩定有力,這才輕吁一口氣:「怎麼回事?」
還好,除死無大事。
「雲國師乘車去鶴滿西樓用飯,返程時馬車突然炸開,事後勘驗,兇手用的至少是三枚爆破蠱,威力奇大。」
「三枚。」她沉吟一下,「無妨,炸不死他。」雲崕送她的護身符都可以擋去一次爆破蠱呢,他本人當然更堅強。「可有缺胳膊斷腿?」
「……沒、沒有。國師正好下車買東西,似乎傷得不重。」陳大昌微汗,「傅國師已經下令嚴查,抓捕兇手;魏使受、受驚過劇,求見王上。」
按理說,國都內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件,還是針對外使的,搞不好就變作兩國開戰的導火索。她身為國君,的確有義務去好好安撫一下受害者。
受害者,這三個字套用在雲崕身上,滿滿都是違和感。
她心下吐槽,依舊把書卷扔開,嘿了一聲:「走吧,待本王去安慰一下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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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崕出現以後,魏使團就被遷去華音殿住。這裡位置沿溪,風景獨好。馮妙君走進華音殿,發現傅靈川、雲崕、徐廣香及幾位重臣都已到齊,就差她自個兒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還不及坐下就關切地看向雲崕,「雲國師傷勢如何?」
雲崕緩緩抬腕,寬袖滑落,馮妙君才望見他小臂經過了幾重包紮,仍有血漬滲了出來:「側腰與腿上的傷都做了處理。」他臉色很白,苦笑一聲,「貴地的民風還真是彪悍。」
原來他真地受傷了。馮妙君心裡原有些不厚道的猜想,在見著了他的傷勢後也煙消雲散,這時就歉意道:「我那裡還有些好藥,這就差人送來。」怎沒將他臉一起炸傷呢,這樣她面對他的時候會自在許多。
徐廣香隱忍多時,終於發作道:「我們不遠萬里出使新夏,結果王上連我們在國都的安全都維護不了麼?」
旁人腹中都道,你們老實呆在宮中不就沒事了?非要光天化日之下招搖過市,去的還是人流密集的南大街,那是明晃晃地拉仇恨,人家不炸你們炸誰?
當然這話是萬萬不能出口的。馮妙君也不生氣,溫聲道:「是我們疏忽了,這件事,必定給魏使一個交代!」
傅靈川適時接口:「已在排查,相信很快便有下文。」
從她走進伊始,雲崕的目光就放在她身上一瞬不瞬,仿佛她是塊行走的磁石。那炙熱的眼神連其他大臣都感受到了,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再看看自家女王,心下都覺不妙。
他似乎不太精神,那雙桃花眼看起來就更加雨霧濛濛。只有馮妙君發現其中的控訴之意,他在抱怨她太久不肯見他麼?
她不覺有些心浮氣躁,正要開口,雲崕已經提聲道:「此事不能這樣算了。」
「我們一定抓到真兇……」傅靈川還未說完,雲崕已經哼了一聲,「我在新夏都城受了暗算重傷,若還不得女王關懷,我王必定不悅。」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他這話里話外滿滿都是威脅,其他新夏臣子正要駁斥,馮妙君擺了擺手:「要怎樣關懷才算備至?」
他嘴角浮起笑容:「至少也須每日親來慰問,方顯誠意。」
馮妙君不經猶豫就點了點頭:「好,此乃份內之務。」魏使在她地盤上被暗殺,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要好生安撫。當然她答應得這麼幹脆,是深知雲崕的脾性。她現在不答應,這人就有辦法把事情鬧大、再鬧大。
尤其是在新夏國理虧的前提下。
「王上真是親厚仁和。」他懶洋洋向旁邊眾人看去一眼,「我還有些話要說。」
但不能當著人前說。
傅靈川今日出奇沉默,這時就對眾臣使了個眼角,後者互視幾眼,魚貫而出,給他們留下談話空間。
於是,場中就只剩下馮妙君、傅靈川和雲崕、徐廣香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