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429我爹爹死了,這下你滿意了?(1更)
紅裙女人勾著一縷長發,笑得不懷好意。
「哎呀,這是誰啊,我一直聽說公子在後院藏了個美嬌娘,原來就是你啊,明明是個黃臉婆,到底哪裡美了?」
一個身穿珊瑚色衣裙的女人也靠過來,嘴角滿含嘲諷。
「是啊,你看她這臉,跟碗裡的藥一樣的色呢,真不知公子還把她留著做什麼,膈應人麼?」
兩人一唱一和,極盡奚落,因為嫉妒,面目甚至有些扭曲。
另一個身穿白裙的女人看上去溫柔淺笑,眉眼彎彎,卻忽而伸手把藥碗一推。
眼看著滾燙的藥潑了關雨綢一身,她卻驚呼一聲,捂住了嘴。
「天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對不起呢,你沒事吧?」
關雨綢只覺身前一燙,手上更是火辣辣的疼,藥碗應聲而落,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胸口的肌膚急速泛紅,疼得額頭都出汗了,她卻固執地低頭看著地上破碎的瓷片,好像她的心一般碎了,再也不完整了。
「你們在做什麼!」
遠處傳來腳步聲,伴隨著一聲低喝,關雨綢的身板繃直,眼裡划過一抹死寂。
以前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或許她的心還會砰砰亂跳,如今卻好似死水一般,再泛不起絲毫波瀾了。
崔修筠遠遠地便看到三個女人圍著關雨綢,眉頭一皺,未加猶豫,便快步走了過來。
看著她泛紅的胸口,上面儼然還帶著些藥汁,身前的衣服更是濕了一大塊,心頭沒來由的一痛。
「這是你們幹的好事?!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就算她不受寵,也是我崔修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們不過是個妓,也敢來招惹她!」
三個女人嚇得花容失色,當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開始不斷地求饒。
崔修筠看著不做聲的關雨綢,只覺心口有一把火,越燒越旺,轉頭看向一旁的官家,厲聲冷喝。
「把這幾個女人立刻給我送出去,以後若是再讓我知道有誰敢放肆,一律杖責二十丟出去!」
官家點頭哈腰,行動迅速地找人把三個女人拽出去了,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待三個女人走後,突然變得很清靜,崔修筠看著低頭不語的關雨綢,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為何要自己親自熬藥?那些伺候的人沒長手嗎!」
關雨綢只低著頭,臉上滿是倔強,聲音卻帶一絲嘲諷。
「伺候的人?你不是嫌我的丫鬟礙事,把她們發賣了嗎?官家不過是撥了一個婆子過來,整天也不做事,就坐在那裡監視我們父女倆,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又何必在我面前裝體貼?!
我爹已經大不如前,如今能保住命都不錯了,你自然不用再演戲了,整日裡這麼裝,不累嗎?以後各過各的,兩不相欠。
當年我爹確實對你不住,但你也搶了他的呼嘯山莊,又不讓找大夫給他看病,讓他如此痛苦地活著,這麼算起來,你還是占了便宜的,就當是兩清了吧。」
一邊說,眼裡淚珠止不住地落,關雨綢毫不猶豫地從他身邊走過,再也沒有回頭。
崔修筠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的碎片,只覺心有些疼,為什麼明明報了仇,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這四年來,他日日籌劃,不都是為了這一天,把高高在上的關天嘯踩在腳底下,把金枝玉葉的大小姐踐踏到塵埃里,他都做到了,可為何反而沒有從前快樂了?
崔修筠感覺有些憋悶,喘不過氣來,尤其是看著那毫不猶豫離開的小身影,更是痛的無法呼吸,怎麼會這樣呢?
正是因為心裡太鬱悶了,才會想要去秦樓楚館找些樂子,可明明喝著花酒,身邊美人環伺,他依然不快樂。
每次看到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他都有些莫名的生氣,剛開始帶一個姑娘進來,就是為了氣她,卻發現她根本不在乎,甚至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後來呼嘯山莊裡的姑娘越來越多,而她的表情也越來越冷漠,每次看到他就跟看個死人一樣,或許在她的心裡,他真的已經死了。
這個認知讓他發狂,讓他坐立難安,想要折磨她,想要看她彎腰認錯的樣子,可那天她跪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卻更難受了。
崔修筠發現,這四年的時間裡,那個女人不僅充斥在他的生活里,不知何時,已經住進了他的心裡,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去關心,看到她對自己冷漠,又生氣難抑。
時間像是長河,漂流而過,一年後,同樣的時節,卻偏偏下起了大雨,天地之間蒼茫一片。
忽而一個身影從雨里衝出來,踉蹌著朝前院跑去,濕冷的雨氣裹挾著寒風透進來,吸進口鼻中,一陣冰冷。
關雨綢腳下不穩,摔了一跤,本就濕透的衣衫又沾上了泥,好似落湯雞一般,可她卻迅速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繼續朝前院跑。
到了門口的時候,卻被兩個護院攔住了。
「夫人,您莫要為難我們,老爺他在裡面,說是不讓任何人打擾。」
關雨綢撲騰著,不停地叫喊著,發了瘋一般。
「我要見崔修筠,讓我進去!」
整個呼嘯山莊都得了崔修筠的話,絕對不能傷了她,兩個護院自然不敢犯上作亂,只能攔著,不敢動手動腳。
關雨綢發現兩人的猶豫,忽而踩了一個人的腳,咬了另一個人的手腕,掙脫開,跑了進去。
她站在大門前,不停地拍打著紅木門。
「崔修筠!我求求你了,快點讓人找個大夫來吧我,我爹爹要不行了!算我求求你了!白天的時候,都是我不好,不該跟你發脾氣,是我錯了,你趕緊讓人找個大夫好不好,嗚嗚嗚……」
拍著拍著,身體越發支撐不住,已經跪在了地上,雙手卻還在固執地撓著門。
「崔修筠,你果真如此狠心?你若是再不出來,我會讓你後悔的!」
可惜裡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沒有。
關雨綢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地墜入深淵,渾身冰涼透骨,也不知過了多久,頭一歪,栽倒在冰涼的地上,失去了意識。
崔修筠因為白天的時候跟她吵了一架,之後便把自己關在屋裡,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他躺在地上,渾身冰冷,恍惚聽到了拍門的聲音,卻動彈不得,只是朦朧地睜了一下眼,又閉上了。
等到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一陣頭昏腦漲,兩個護衛走進來,說後院出事了。
崔修筠心頭一跳,從地上爬起來,便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入目是一片白色的幡,刺得眼睛睜不開。
那一刻,他深切地體會到如墜深淵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離自己遠去了。
崔修筠慢慢地走上前,看著一臉蒼白跪在那裡的關雨綢,心頭一緊,想要說什麼,卻張不開嘴。
關雨綢好似失了魂,像木偶一般跪在那裡,眼裡甚至沒有了淚,許是哭幹了吧。
她忽而抬頭看向他,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一字一頓,字字誅心。
「我爹爹死了,這下你滿意了?」
崔修筠冷不防對上她的眼睛,被她眼裡的控訴和痛恨嚇到了,原來一向嬌小溫柔的女人也會有這般凌厲的眼神。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畢竟這事錯在他身上,他蹲下身,緊緊地抱住她。
「不要怕,你還有我。」
關雨綢聽到這句話,心頭驀地一陣鈍痛,好似有刀在割著,手不自覺得揪緊了襟口,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把他一把推出,哽咽聲從嘴角傳出。
「你知道這話我等了多久嗎?四年,還是五年?可惜現在什麼都晚了,我們再也回不到初見了。」
隔著生與死,怎麼可能還會不忘初心,那點情分終究是如煙散了。
崔修筠卻被她的話嚇到了,那種即將失去的恐懼感侵襲了全身,他又撲上去,不顧一切地把她抱緊,聲音哽咽。
「不,不會的,我們還會好好的,以後我再也不爭了,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待在我身邊,好不好?」
關雨綢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可話還未出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倚在他身上無力地喘氣。
在冷雨中奔跑,又折騰了一夜,她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
「你可知當年,並不是我爹爹逼走了香草,而是她主動找上的我爹爹,她聽說我爹爹想要找你做女婿,又知道我們呼嘯山莊有錢,而你們崔府自然是比不上的。
她跟我爹爹要了一千金葉子,答應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我爹爹覺得這樣的女人實在沒什麼好,便給了她錢,從頭到尾,他都未想過要拆散什麼有情人,都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
一句話好似晴天霹靂,崔修筠徹底懵了,一瞬間,他被摧毀了,這麼些年的苦心孤詣,步步籌謀,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這讓他如何接受的了!
崔修筠看著她,只覺一呼一吸間,五臟六腑都瑟縮起來,身體一抽一抽地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