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我想讓她的一切，如她期盼般美好

　　  秦始皇看著宮洺悠悠然開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在她心中，你和敖玥誰更重要麼……我來幫你，讓你看看答案，如何？」

　　  說罷，便是朝殷漓揮手：「把他帶下去！」

　　  殷漓躬身領命，正準備轉身，就聽到身後王位上傳來低沉悠遠的聲音。

　　  「你知道，萬世之功，有你的一份……」

　　  殷漓眼神驟然一亮，回身朝秦始皇深深拜下去，恭敬開口：「萬世大秦！」

　　  秦始皇青白的面上浮出志在必得的笑意：「盛世，盛世又如何，沒有戰亂沒有怨氣又如何……這就能阻礙我嬴政的腳步麼？」

　　  「沒有亂世，那就製造一個亂世出來吧……」

　　  殷漓神情滿是崇敬：「我王，萬世之主！」

　　  「去吧……」秦始皇揮手：「我等著看你的結果。」

　　  殷漓恭敬沉聲開口：「遵命！」

　　  說罷，便是回身看著宮洺，勾唇笑的妖艷：「走吧，冥王殿下。」

　　  看著殷漓面上熟悉的輕佻笑容，宮洺緩緩嘆息一聲，轉身邁步朝外邊走去，剛出殿門，就看到一名華服宮裝少女站在那裡，和秦始皇一樣，面色青白，只是，這少女的神情卻是一片嫻靜溫婉，看到宮洺和殷漓走出來，少女朝殷漓微微躬身柔柔開口。

　　  「秦妤見過妖王，不知道能不能單獨和冥王殿下說幾句話。」

　　  殷漓眼中異色一閃而過，接著就是勾唇笑得妖嬈：「公主多禮了，請自便。」

　　  說罷，他便是率先朝前走去，在前面遠遠的等著宮洺。

　　  殷漓離開，秦妤看著宮洺，溫婉的眼中驀然露出些許傷痛。

　　  「冥王殿下，您這又是何苦……何苦與父王作對。」

　　  秦妤眼中有些茫然又有些心酸：「我從未見父王輸過，你……何苦！」

　　  以前，她知道的冥王，是那個驚才絕艷的強大，卻向前謙遜溫和，待人如沐春風的男子，她只知道，他為情所困，因為一個女人，千年不得安穩。

　　  那時候，她不知道有多羨慕那個沒見過面的女人……她也一直在期盼、在等待，幻想著有朝一日，宮洺終於能忘記那個女人，然後發現別的人。

　　  她的生命很長，無邊無際，她可以等……真的可以等！

　　  她曾經無數次期盼，宮洺終於對那個女人死心，那麼，以她的身份地位性情，再加上父王的幫助，她和宮洺，不是沒有可能。

　　  她甚至想過，即便是宮洺不能忘記那個女人也沒有關係，她可以慢慢等著，這麼漫長的生命中，有個人能讓她有個夢想，有個美好的期待，也是不錯的。

　　  可是，她從未有過此刻這種想法……她第一次希望，宮洺真的一切都是因為兒女情長，他做的那些事也真的只是為情所論，而不是……背叛父王！

　　  那個無比強大，無比霸道的王者……絕對不容許背叛。

　　  剛剛她一直站在殿外，裡面的聲音她都能聽到。

　　  她知道，剛剛的大殿裡面，看起來似乎一片雲淡風輕，甚至連父王的暴怒，都是瞬息間一閃而過的事情，可是她知道，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很多最可怕的事情，其實並不一定要披著萬鈞雷霆的外衣。

　　  就像秦始皇輕飄飄說的那句話：「把他剮了，剔骨帶肉送給她……」

　　  最平淡無所謂的語調，卻說著時間最殘忍狠辣的話語。

　　  第一次，秦妤希望，宮洺真的是因為那個女人，第一次……她不再去想，自己還有沒有機會。

　　  她只希望，他還能好好活著，然後她能夠很偶爾的，在這神國之城裡面看到他，哪怕每次見面，兩人都是淡漠溫和疏離著打聲招呼，然後擦肩而過！

　　  看到秦妤眼中的濕氣和驚慌，宮洺緩緩嘆息。

　　  這個女孩子，和棠棠一樣，善良而單純……

　　  「公主，不要去做一些沒有意義的嘗試。」

　　  宮洺的語氣很溫和：「我會做那些事，也就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如果公主真的想幫在下，在下只有一個請求。」

　　  秦妤嘴唇顫抖著急急開口：「你說。」

　　  無論設麼事，無論他需要自己做什麼，她都會竭盡全力替他完成。

　　  秦妤鼻尖驀然一酸。

　　  其實，她更希望，他永遠沒有求到她的這一天，她只希望他好好的，哪怕……不愛她。

　　  宮洺眼神驀然變得深邃飄忽，須臾，他緩緩開口：「如果可以，希望公主能幫我阻止有人帶話給她，懇請公主，別讓人見她，不要讓她知道這些事……最起碼……在我死之前，不要讓人知道。」

　　  如果她知道，那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不亞於蝕骨剜心的折磨，要她在他和敖玥之間做選擇，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都會是最痛苦的一個。

　　  而他死後，即便是她知道一切，即便是她會難過會傷心，最起碼，不管她要做什麼，也不用被威脅！

　　  秦妤神情一片落寞：「直到現在，你還是只想著她……」

　　  宮洺溫和神情浮出一絲苦笑：「沒辦法，從我撿到她那一刻起，她……就是我靈魂裡面無法割捨的一部分了，無論何時，無論怎樣，我也做不到不去管她。」

　　  秦妤驀然抬頭幾乎啞然失聲：「那為什麼不願意跟著父王一起，管什麼天下蒼生，只要你能好好的，你就能護著她，和她好好在一起，這樣不好麼？」

　　  看到秦妤面上悲傷的神色，宮冥微怔，接著就是失笑搖頭。

　　  「始皇陛下是要把整個天下都變成這神國之城的樣子，所有的生物到最後都會不死不生，整個世間只會剩下黑白兩色，不再有綠樹紅花，不再有高山流水……只會是一個再沒有盡頭的煉獄……」

　　  緩緩看向秦妤，宮洺溫和開口：「公主殿下自己在這種世界生活了幾千年，其中滋味，不用我說您也知道的……」

　　  秦妤驀然呆住，瞬間失神，忽然就想起這無數個灰濛濛的歲月。

　　  自從選擇長生，自從來到這裡，她再沒有看到過太陽，再沒有聞到過花香，再沒有見到過綠樹，沒有聽到過鳥啼……沒有黑夜白天，沒有半分溫度，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陰森鬼氣，看到的只是漫無邊際的嶙峋白骨……

　　  接著她就聽到宮洺溫和的聲音。

　　  「我不捨得讓她在這樣的世界生活，我想讓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如她期盼的一樣美好、光明……」

　　  秦妤呆在原地，怔怔看著宮洺轉身緩緩離去。

　　  忽然間，她捂著臉嗚咽起來……

　　  「你要用你的生命讓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美好，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她所有的美好中都有你的影子，你要讓她……怎麼生活下去……」

　　  驀然從掌心中抬起頭，秦妤深深看了一眼宮殿的方向，緩緩轉身離開。

　　  而宮洺，與殷漓一起，緩緩朝巍峨卻又死氣沉沉的皇宮外邊走去。

　　  周圍的守衛和秦陵中的兵馬俑一模一樣的打扮，每一個都是面色青白，神情麻木，眼中沒有半分情緒起伏，他們就靜靜站在那裡，和秦陵中的秦俑一樣，沒有半點生機。

　　  「我不會告訴她，也不會讓她來救你的。」殷漓笑眯眯看著宮洺：「因為對我來說，你比那頭野獸要危險的多。」

　　  宮洺垂眸輕笑：「過獎了……」

　　  「沒有過獎。」宮洺緩緩搖頭，看著宮洺悠悠開口：「其實我真的很佩服你，一千多年，你都不曾告訴她真相，寧願她恨你……」

　　  「恨我，她才能更好地和他一起生活，不是嗎？」宮洺依舊淺笑著：「反正我終歸是要消失的，對我來說，她恨不恨我，並不重要，只要她能過得好。」

　　  殷漓收了面上的神色，認真開口：「看吧，我就說你其實是最危險的人，對自己都能狠到這個份上……」

　　  語氣頓了頓，殷漓似乎有些苦惱。

　　  「萬一以後糖糖問起我有沒有見過你，我該怎麼回答啊，我其實不太願意對她撒謊的。」

　　  宮洺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這難道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麼？」

　　  「呀，被你戳穿了……」殷漓眼睛彎起來，接著又是有些苦惱的撇撇嘴：「容景琰那蠢貨現在可能還在想辦法擺脫血咒，嘖嘖，再沒有了你，就只剩下那頭野獸了……」

　　  眼中浮出濃郁的亮色，殷漓的笑容驟然光華萬千，仿佛想到了最美好的事情。

　　  「你說，再需要多久，我能讓她完全屬於我呢……」

　　  宮洺微微一怔，接著就是輕笑出聲。

　　  「不會的。」宮洺緩緩搖頭：「相信我……她喜歡的是最炙熱濃烈又簡單直接的東西，比如那個頭腦簡單的野獸。」

　　  眼中浮出些無奈：「她生於黑暗陰邪之中，不喜歡我們這些不是陰氣就是邪氣的人，尋找光明是她的天性，你沒有希望的……」

　　  「你非要激怒我麼？」殷漓面上輕佻的笑容沉了下去，緩緩浮出邪惡的笑意：「千刀萬剮呢……陛下好像把很久沒用的炮烙之刑什麼的都給忘記了……」

　　  說罷，殷漓便是抱臂摸著下巴思索著沉吟道：「反正這神國裡面已經很久沒有什麼大事了，你說我向陛下提議，讓你把那些流傳數千年的有名酷刑都來一遍，最後再活剮，陛下會不會同意呢……」

　　  說罷殷漓又是一拍腦袋：「哦，差點忘了，我還要奉命問問糖糖，願不願意用敖玥和他的族人，還有那最後一枚可以封神的玉牌來換你呢！」

　　  宮洺驟然眯眼：「告訴她？你不擔心她知道你的真面目麼？」

　　  殷漓頓時笑了：「你想什麼呢，我派出去的人，一不小心……半路就沒了，沒人知道去了哪裡，然後我再去回稟陛下，就說糖糖不願意換你，瞧，這樣一切不都解決啦？」

　　  殷漓攤手挑眉笑眯眯：「你可能還要謝謝我，畢竟，在你和敖玥之間，她好像一直沒有選過你呢，嘖嘖……越說越同情你了……」

　　  下一瞬，殷漓忽然伸手做出個請的動作笑吟吟看著宮洺。

　　  前面，是一個森森白骨構成的牢籠，上面陰氣死氣纏繞流轉著，還散發著瑩瑩綠光。

　　  看著站在牢籠里的宮洺，殷漓聳肩勾唇雙手貼面勾唇笑眯眯：「好夢……」

　　  說罷，轉身哼著小調離開。

　　  從殷漓背影上收回視線，宮洺環顧四周，緩緩伸手碰觸上那白骨牢籠，嗤的一聲，他的手頓時被腐蝕的冒出綠色氣體，蹭的縮回手，看著手上猙獰可怖的傷疤，宮洺朝裡面走去，盤膝坐到地上，靜靜看著外邊陰雲密布的高空。

　　  這裡距離大地很遠，又是被陰雲常年籠罩，空氣稀薄而又充滿壓抑，到處都是濃郁的死氣，唯一能看到的生物就是那些眼睛血紅哇哇怪叫的黑鴉。

　　  看著自己的手，宮洺有些失神，悠悠開口：「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你們只能靠自己了……」

　　  漫天神佛被始皇囚禁，從始皇修成鬼神之後起，再沒有人能飛升。

　　  他不容許再有所謂神人凌駕於他之上，甚至於和他比肩都不可以。

　　  奉天閣那些肢體殘缺的高手，就是這些年曆劫飛升的修行者。

　　  那些修行者修行一世，到最後關頭，原以為迎來的是渡劫飛升的天雷，是能想到，那只是始皇湧來廢掉他們的雷刑。

　　  那些人，無論修為能不能飛升，所有的無一例外的，都是在歷劫的時候，被秦始皇動手腳，直接打成廢人，再沒有飛升成神的機會。

　　  而滿天神佛又是盡數被囚禁，如今，秦始皇所需要的，只剩下亂世。

　　  鬼神靠怨氣為生，越是亂世，世間怨氣越大，鬼神便越是強大……一千年前唐朝時期，雖是盛世，可是之前的戰亂所積累的怨氣也到了頂峰時期。

　　  也是那時，秦始皇第一次起了動手的念頭，而首當其衝的，就是世間最為強悍的種族。

　　  沒辦法阻止，他只有自己動手，用奪魂代替了秦始皇將龍族盡數變成供他奴役的血眼黑龍……那時候，秦始皇已經開始懷疑他，要不是他父親閻羅大帝配合他演戲，將他囚禁用十八層地獄鎮守起來，說不定，他那時候就已經成了秦始皇的棄子了。

　　  直到現在……亂世不再，和平盛世來臨，怨氣也越來越淡，正是對抗秦始皇的最好時機。

　　  他一直都是用兒女私情為表象，看似胡亂行事，卻是在一步步讓天下道門一統，讓龍族更加強大，讓世間能有更多的力量來對付始皇。

　　  如今，他最後一次利用酆都城為餌，假意讓秦始皇覺得他要和龍族血拼到最後一瞬，才肯將所有血眼黑龍交給他驅使，也讓他趁機一舉將血眼黑龍這個秦始皇特別倚重的軍團送進地獄中。

　　  加上之前用假的地獄花應付始皇，如今，他在秦始皇面前的一切偽裝盡數破裂……再沒有半分機會，剩下的，只能看他們自己的了……

　　  宮洺盤膝靜靜坐在白骨牢籠之中，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原本堅硬冷凝的神色忽然恢復一片柔和，眼底的柔軟幾乎能泛起波紋。

　　  只是，真的好想再見見她啊，哪怕只能遠遠看她一眼也行，可是……如果見她，那就意味著她知道了一切，意味著她要被逼威脅著，到那時，她一定會很痛苦的，他怎麼捨得……

　　  宮洺淺笑垂眸，看著自己手上可怖的牲口，神情一片雲淡風輕。

　　  沒關係，只要最後，她能過得開心快樂。

　　  她一定會開心幸福的，那頭野獸雖然粗獷，卻把她放在心尖上，他們如今還有可愛的小寶寶……她一定會過得很快樂的。

　　  宮洺垂眸有些遺憾。

　　  他還沒有見過她的孩子呢，好像是個男孩子，男孩兒和母親像，她的孩子，一定和她一樣討人喜歡吧。

　　  宮洺眼中的柔和越來越濃，唇邊也浮出淡淡的笑意。

　　  只要她能過得好，不見就不見了了吧……

　　  仰頭閉眼緩緩嘆息，周圍昏暗的光線掩蓋住他緊閉的眼睛裡，睫毛根部的濕潤痕跡。

　　  「那就不見了吧……」

　　  那就……再也不見了！

　　  龍谷已經從最初的勝利中平靜下來，加上敖玥也回來了，所有人便是提議，快點把敖玥和唐落羽的婚禮提上日程。

　　  龍谷裡面一片祥和安定，可是，外邊，在幽冥地府被打敗銷聲匿跡的安穩了沒幾天後，再次出了亂子。

　　  先是從奉天閣開始的，出現了道門中人和那些血眼黑龍一樣被控制……接著就蔓延到了整個道門，越來越多的人被控制，而且盡數都是道門中拔尖的人。

　　  知道這個消息時唐落羽滿心都是擔憂，她讓敖玥派出去尋找容景琰的人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容景琰回到了陰羅門，重新挑起陰羅門的重任。

　　  道門中被血眼控制的人，就和那些黑龍一樣，完全失去了理智，到處屠殺比較低級別的道門中人，還有的趁著幽冥地府還有些混亂，而趁機大肆捕殺鬼魂，打亂輪迴。

　　  整個道門都亂成一團，而道門和幽冥地府同時陷入混亂的後果就是，越來越多的邪祟厲鬼趁機作亂，一時間，世間陰氣怨氣暴漲，人心惶惶……

　　  這些混亂影響不到龍谷，可是，唐落羽的心卻是一天比一天沉。

　　  她不知道容景琰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被控制著，她打電話，容景琰已經換了手機，讓人傳話，容景琰卻根本沒有要聯繫她的意思，心裡大致猜到了是什麼原因，唐落羽無奈嘆息。

　　  張道陵也沒有再出現，可是，唐落羽卻聽說，他的行事作風，似乎變了，有了真正道尊的架勢，正在帶著那些還沒有被控制的道門中人，將被血眼控制了的人控制起來，不讓他們再生事。

　　  張道陵倒是聯繫她了，電話通了的時候，那邊卻是久久的沉默，後來，張道陵只是語氣有些低沉的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就掛斷了。

　　  可唐落羽知道，這些都不是她現在心裡不安穩的主要原因，一直牢牢壓在她心頭的……是宮洺。

　　  自從上次在龍谷敗給敖玥之後，宮洺……就那麼消失了行蹤。

　　  她找蘇婆婆和老牛師父打聽了……閻羅大帝已經回到幽冥地府坐鎮，地府不會亂太久，一切似乎都正在恢復，可是……冥王消失了，更加詭異的是，閻羅大帝竟然沒有對冥王的消失給出任何說法，就好像根本不關注他的兒子在或者不在。

　　  一切似乎都安定下來，一直在興風作浪的宮洺也不見了，周圍具是一片歡聲笑語，可是，唐落羽的心卻越來越沉。

　　  她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即便是小傢伙已經飛速成長的可以站起來在她面前變成小龍人的模樣，頂著軟軟的犄角，扭著屁股賣弄自己的小尾巴……她開心大笑之後，還是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對。

　　  所有的一切，給她的感覺都像是暴風雨之前短暫的安靜，心裡越來越沒底，她想的越來越多，努力回憶著，到底是哪裡不對，為什麼她會這麼不安。

　　  之前剛剛恢復前世記憶的時候，她一心要救敖玥，根本沒來得及細想，現在想起來，才發現不對，很多地方都講不通。

　　  她前世為了救敖玥，已經毀了本體，那麼……為什麼能夠恢復記憶，宮洺替她保存的那縷帶著記憶的殘魄，根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而是隨著本體一起消失。

　　  那為什麼，她能夠恢復。

　　  還有……他將龍族王族的魂魄拘押一千多年，真的要對付龍族的話，為什麼又把他們的魂魄放了回來，按照玄武的說法，當時是宮洺提出和他做交易，讓玄武在她身上做手腳，然後他把王族魂魄放回來。

　　  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不對，可是如果細想，就會發現……根本完全不對。

　　  宮洺他為什麼要把他一直想要對付的龍族王族的魂魄，一直保存了一千多年，難道他一千年前就預料到要和玄武做這個交易？

　　  這根本說不通！

　　  越想腦袋越亂，唐落羽自己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裡，和周圍歡樂的環境格格不入……她總覺得腦中有什麼呼之欲出，可就是差了一點，走不出那團亂麻。

　　  「想什麼呢？」敖玥從外邊走進來，上前一把將龍寶寶拎起來，惹得小傢伙不滿尖叫著，敖玥便是板著臉開口：「咋咋呼呼什麼，你是敖小花還是敖小玥，嗯？」

　　  自己好好的閨女變成一個臭小子，一想起來他就是滿心鬱悶，甚至剛開始的時候，他有事沒事就拎起小傢伙看看屁股，就好像哪天早上睡起來，那小雀雀就消失不見，還給他一個小閨女

　　  看到敖玥的神情，小傢伙頓時強忍住，癟著嘴咬牙：「寶寶是男子漢，是敖小玥，不是敖小花……」

　　  敖玥腳下，人參娃娃唆著手指一臉同情看著毛還沒長齊就被敖玥逼成男子漢的龍寶寶，不住用眼神安撫他。

　　  唐落羽無奈笑著將敖玥一把推開，把小傢伙抱進懷裡，小傢伙連忙靠著她，癟嘴看著敖玥，輕聲嘀咕。

　　  「寶寶在肚子裡時就看出來爸爸是壞蛋，哼……以後不給爸爸摸寶寶的小尾巴……」

　　  敖玥面色頓時一黑，龍寶寶立刻縮進唐落羽懷裡告狀：「媽咪，爸爸瞪寶寶，寶寶害怕……」

　　  看著不斷借勢的小傢伙，唐落羽不由得失笑，心裡的陰霾也消散開來。

　　  敖玥逗弄了會兒小傢伙後就是再度出去忙自己的事，唐落羽看得出來，敖玥雖然惡聲惡氣，可是看著小傢伙時眼中的光亮是什麼都掩飾不住的。

　　  無奈笑著，唐落羽猜測，這可能就是父子間天生的相處模式吧。

　　  看到寶寶打著哈欠犯困，唐落羽便是將小傢伙摟進懷裡一起睡覺……懷裡抱著個呼吸均勻的小肉球，心裡無比的恬靜安穩，沒多久，唐落羽就是進入睡眠中。

　　  就在她進入睡夢中的時候，龍谷外邊出現了一個踉蹌慌亂的身影。

　　  是秦妤！

　　  看著不遠處巨大恢弘的龍谷之門，秦妤抿唇，眼神一片堅定。

　　  是的，她答應了宮洺，不讓他心愛的女人知道他的事情，不讓她犯險，不讓她被威脅……可是，當她知道，妖王派出來通知這個女人的人都無緣無故半路失蹤後，她就知道了，妖王根本沒打算讓這個女人救宮洺。

　　  他只是想要宮洺死，真正死去，完全消失在世間，僅此而已。

　　  她原以為她會一如既往的聽他的話，然後默默的看著他走上自己選擇的結局，可是……直到最後，當她看著被關在那裡，一天天等待著走向邢台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她是一直都聽宮洺的話，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是安靜的應下，從沒有過違背，可是這一次……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經受那些酷刑，然後死去！

　　  所以，她來，她來求唐小棠救宮洺……她根本沒想過唐小棠會不會答應，她只知道，她要來這裡，要讓唐小棠知道，知道她錯失的，辜負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唐落羽深深地陷入睡夢中，就在這時，她胸口猛然一痛，就像是有人狠狠抓了一把她的心臟，讓她在那一瞬間抽搐的無法呼吸。

　　  她原以為自己會立刻醒過來，可是她沒有，而是陷入更深的睡眠，她看到……自己又到了冥河邊，冥河邊，有一襲暗紅身影，孤零零坐在那裡，像是在等候什麼。

　　  看到宮洺靜靜坐在冥河邊上，視線看著空無一物的冥河水，唐落羽心裡一震，下意識就是走上前去：「殿下哥哥……」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聲音哽咽。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難過，心裡憋悶酸楚的要從眼眶中噴湧出來。

　　  聽到她的聲音，宮洺緩緩扭頭看著她，驀然勾唇露出往日溫和寵溺的笑容，朝她伸出手：「棠棠，來……」

　　  將自己的手放入宮洺手中，感受到他掌心柔軟微涼的觸感，下一瞬，唐落羽就是渾身一震，驀然僵在原地。

　　  一瞬間，無數記憶再次湧進她腦中，讓她僵在那裡，一動不動，眼中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她想起來了，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有了完整的記憶……那些她想不通的地方，那些沒辦法解釋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她知道為什麼她會有前世的記憶，因為……她的本體根本就沒有毀去，最後關頭，她用自己本體護住了敖玥元神，可是，宮洺卻是用一縷魂魄，護住了她的本體，所以，最後毀去的，是宮洺的一縷魂魄！

　　  難怪，難怪後來敖玥死後，她發了瘋，在外邊胡作非為，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闖了多少禍，宮洺都沒有在走出幽冥地府一步來抓她。

　　  哪怕是後來她被那些道士抓住，要滅妖的時候，宮洺都沒有出現。

　　  那時候，她認為，宮洺也已經完全放棄她了，沒有了敖玥，也沒有了殿下哥哥，她那時候的心才是一片死灰！

　　  可事實不是這樣，不是她所認為的宮洺在和她置氣，而是……少了一縷魂魄的他，根本沒辦法再走出幽冥地府！

　　  後來她被閻羅大帝抓回幽冥地府，要因為她的所作所為被打入無間地獄永不入輪迴……同樣，是宮洺護著她，瞞著閻羅大帝把她救出來，然後送她進輪迴。

　　  宮洺被封印的那一千年，不是因為什麼他犯錯對付龍族而被閻羅大帝懲罰，而是因為，他魂魄殘缺，必須利用陰氣鬼氣震住魂魄修復，否則，等待他的就只有魂飛魄散。

　　  唐落羽僵直身體站在那裡，呆呆看著淺笑看著她的宮洺，腦中轟然作響，下一瞬，她又是想起來……她這些記憶都是被宮洺下了禁制的，而她現在想起來，只能說明宮洺的禁制失效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禁制會忽然失效了！

　　  唐落羽渾身顫抖著，腦中轟然閃過一個可能，立刻就是搖頭否認。

　　  不，不會的……他是誰，他是算無遺策，他是強大無比的冥王，他怎麼會出事，他不可能出事的！

　　  唇角強自扯出僵硬的笑，唐落羽一開口，就發現自己聲音也在發抖。

　　  「殿下哥哥，你在哪裡呢……你沒事的，對吧……」

　　  看到唐落羽面上的慌亂，宮洺眼中浮出一抹黯然，剩下的就只有濃濃的不舍和心疼，他伸手輕撫上唐落羽面頰，輕聲開口。

　　  「糖糖乖，別哭，我時間不多，先聽我說……」

　　  「我不聽，等下次見了你再說好不好，我不傷你了，我發誓我再也不傷你了，殿下哥哥，你別這樣子說話好不好，我害怕，我真害怕……」唐落羽不斷搖頭，滿滿都是心慌，她死死拉著宮洺的手，好像生怕她一鬆開他就會消失不見。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即便是上次敖玥跌入時光黑洞生死未卜時，她也沒有這麼心慌。

　　  因為，上一次的時候，她潛意識中總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敖玥不會有事的，她有直覺……而這一次，她同樣有直覺！

　　  那直覺，讓她心裡一波接一波浮起的滿滿都是心慌，都是害怕，宮洺越是笑的清淺，她就越是害怕。

　　  伸手輕輕揉了揉唐落羽的頭，宮洺將她按到自己胸口，嘆息一般悠悠開口：「記著，不要因為我亂了陣腳，我離開後，才是你們真正危機到來的時候，不要慌亂，不要讓我以前所有的努力白費。」

　　  輕拍著唐落羽的背，宮洺的語氣似乎越來越輕，語速也加快了。

　　  「記著，我死之後，不要衝動，要一步一步來，你和敖玥是他最後的障礙，好好記住我說的話……」

　　  唐落羽掙扎著想看宮洺，卻被他牢牢按在胸口，耳邊是宮洺交代後事一般的聲音。

　　  「記清楚我的話，第一，只有龍族能大規模到達神國之城去對付嬴政，所以，龍谷是最後的希望，千萬不能出事，你們要想辦法保證龍谷中的龍族能到達神國之城不被發現；第二，封神玉牌千萬不能落到嬴政手中，他現在是鬼神，還忌憚陽氣，一旦得到封神玉牌，他就真的無所顧忌了，你們就再也沒辦法對付他……第三，神國之城必須在高空毀去，不能讓它落地，不然，那撞擊力會對世間造成毀滅性的傷害，記著，一定不能讓它落地……還有……」

　　  宮洺話沒說完，唐落羽驀然一把掙脫出來，抿唇看著他，低低咬牙：「你要去哪裡，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瞞了我那麼久，現在剛讓我知道，你就要離開，是不是，這就是你說的懲罰我，是不是？」

　　  連問三個是不是，一句比一句咬牙切齒，一句比一句哽咽，她紅著眼眶看著宮洺：「你瞞著所有人要做英雄……你很喜歡這種成就感，是不是，現在你拍拍屁股要走，不管我會不會難過……」

　　  話沒說完，她便是被宮洺忽然俯身吻住嘴唇，再沒辦法出聲。

　　  宮洺閉著眼仿佛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吻她，可那滔天巨浪一般的情感，到了她面前，又變成的輕柔寵溺的淺嘗輒止，鬆開唐落羽，宮洺的面色越來越慘白，他低低無奈嘆息著。

　　  「果然是不能碰你，沾著一點，就讓我半點都灑脫不起來……」

　　  他伸手輕撫著眼眶通紅的人兒，柔聲開口：「別讓我這麼捨不得，我會很痛苦，我真的會很痛苦，我什麼都不怕，可是，我只害怕再也見不到你，棠棠乖……讓我安心，好不好……」

　　  宮洺的身形開始變得虛幻，唐落羽驚慌起來，她上前一把抱住宮洺腰身，語無倫次死死抱著他不鬆手。

　　  此時，她心裡什麼也沒有，唯一的感覺就是，她要失去他了，要永遠失去她的殿下哥哥……

　　  「殿下哥哥，殿下哥哥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棠棠知道錯了，我不該傷你，都是我不好，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好不好，求求你，殿下哥哥，不要丟下我……」

　　  看著神情驚慌死死抱著他不鬆手的人兒，宮洺眼中滿滿都是不舍。

　　  「棠棠，其實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帶你回家……」宮洺柔聲開口：「以後，我不能再給你一個家了，也不能再護著你看著你……」

　　  說罷，面上忽然露出些許得意，宮洺看著唐落羽：「也不用再等你了……等你回來的日子太難熬，每一天都是那麼漫長孤單，以後再也不用了……可是，你會想我的，你一定會想我的，我說的對不對？」

　　  唐落羽只覺得自己的心抽的沒辦法呼吸，她咬牙死死看著宮洺，緊緊拽著他不鬆手：「你不要走，我跟你回家……我發誓，殿下哥哥，只要你別走，殿下哥哥，我發誓，只要你不走，我跟你一起回家，我永遠呆在你身邊，我們一起，再也不分開，只要你別走……」

　　  直到現在，真的意識到要永遠失去這個陪她長大的人，唐落羽才知道他對自己來說有什麼意義。

　　  她可以愛上別人，可是，卻沒辦法失去自己，他就是另一個自己啊……已經和她血肉靈魂相連著無法割開的自己。

　　  一想到她扔他一個人千年孤寂，唐落羽就恨不得立刻殺了自己。

　　  她愛敖玥，想和敖玥在一起，可是……那不能以失去他為代價，她可以不愛人，可以永遠不愛別人，只要他在，只要他在……

　　  「棠棠，陪我走最後一程吧……」宮洺的聲音越來越輕，唐落羽渾身顫抖著只知道緊緊抓著他的手不鬆開，仿佛只要這樣，他就永遠不會離開。

　　  宮洺將她攬入懷裡，用自己的頭摩挲著她的鬢頰，就像是小時候每次哄她那樣子，語氣輕柔至極。

　　  「棠棠……我捨不得你，真的……好捨不得你，好捨不得你……真的，好捨不得你……」

　　  唐落羽渾身顫抖著，就聽到宮洺驀然第一次柔軟到有些脆弱茫然的聲音。

　　  「棠棠，抱緊我好不好……抱緊我……」

　　  唐落羽怔怔伸手，摟著她的身體卻是轟然消散……

　　  一瞬間，唐落羽驚呆在那裡，她呆呆看著冥河水，腦中訇然作響，變得一片空白……

　　  －－－－－－題外話－－－－－－

　　  《陰陽師大人》韓江夏

　　  年少見鬼，本以為是一樁引以為傲的本事。直到家破人亡的原因出現，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三年的時光，快速成長，等待已久的王者歸來。

　　  曾經欠她的，她終究都會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