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天生的鼎爐
長歌收回系在夜玉珩腰間的長鞭,走上前,蹲下身,望著雪地中昏迷不醒的男人,將他扶起,念咒,兩人已經憑空消失在原地。
夜叉殿皖西院內,微弱的燭光隨風搖曳著,透過屋外泛出暗黃的光線,隱約之中能看到一個年約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雙手拖著腮幫子趴在桌面上,頭搖搖欲墜的,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到來,強撐著不睡下去。
許是他真的有些睏乏了,沉重的眼皮慢慢地合了下去,終於,他托著腮幫子的手一松,砰地一聲,頭墜入到了桌面發出沉重的悶響。
他一個機靈,霍然站起,暗自懊惱了自己一聲,略有些困意地打了一個哈欠。剛欲起身活動活動筋骨,給自己提提神,突然床榻之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底。
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瞪著前方,用手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後,這才抬步走了上去。望著床榻上那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伸手搖了搖:「爹爹,爹爹!」
男人顯然睡得很沉,無論他如何大力,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糕團漸漸有些不安,直到伸手探上了他的鼻息,確定他安然無恙之後,才鬆了口氣。同時,他心裡也不免微微訝異,剛才他雖然睏乏的緊,但也沒有糊塗到就算是一個人走進來躺下也毫無知覺。
他撓了撓頭,疑惑地在這緊閉的屋內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走出屋子,除了隱約之中看到了一抹淡金裳的衣角,再無任何身影。
「奇怪!」他暗道了一聲,正打算走進屋,一襲熟悉的煙色身影慢慢地浮現出身來。
「壞叔叔!」糕團腳步一頓,瞬即飛奔地走到了花無憂的面前。花無憂低頭看著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近些日子可好?」
「還行……就是爹爹不太好……」糕團拉了拉花無憂的衣擺,「叔叔,我娘親失蹤了,是不是跟你有關?」
花無憂微微一頓,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柔聲答道:「她現在很好,你無須擔心!」說完,他掌心輕動,一個精緻的瓷瓶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將那瓷瓶遞到糕團的面前,溫和道:「這是你娘親叫我帶給你的禮物,吃了它能夠隱藏你身上的靈氣,還能增長千年法力,讓你面對危險之時足以自保。她還叫我告訴你,她不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糕團紅了眼眶,他伸手接過瓷瓶,揚起小臉望著他,「叔叔,你也要好好照顧我娘親,還有,告訴她……」話到一半有些哽咽,「告訴她……我很想她……」
花無憂點了點頭,他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頭,目光幽邃地望著前方,下一瞬,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知曉糕團安然無恙,長歌這才算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至少,糕團跟在夜玉珩的身邊比她要好。看著漸漸露出曙光的天空,她眼波輕動了一下,沉默了一瞬之後,這才往東海之巔的方向而去。
從夜歸族到東海之巔來回只用了三天路程。
回到東海之巔,看到眼前一切,長歌當即就怔愣住了。
廚房重新翻修,已經煥然一新,看不出絲毫被燒毀的樣子,整個院子旁邊栽種了山茶花,粉紅嫣紫煞為好看,雖然不及大戶人家的富麗繁華,卻也是小家碧玉清雅別致,舒適異常。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菜香,似乎有人正在做飯,長歌眼波輕動,她正欲去廚房看個究竟,廚房的帘子被人掀開,一襲煙衣雍容華貴的男人端著一盤菜餚款步走了出來。
是花無憂!
長歌步履微滯,怔怔地望著他:「你不是回魔族了嗎?」
花無憂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說地將手中的盤子遞到她手中,長歌下意識地一接。花無憂挑了挑眉,反問道:「魔族沒事,便提前過來了,若是你不想見到我,我這就去收拾!」說著,他轉身欲去收拾東西。
長歌跟了上去:「三月之期還未到,你想言而無信不成?」
花無憂頓住了腳步,他轉回首望著她:「三月之期一到,我也終究是要離開的!這不過是遲早之事。」
「那是以後之事……」長歌心無可抑制地被刺痛了一下,她低頭望著手中這盤清蒸魚,猶豫了一瞬,才開口道:「除了這碟菜,還有其他的嗎?」
花無憂啞然,他轉身便鑽進了身側不遠處的廚房。長歌吁出口氣,收回視線,端著這碟魚走進了面前的主屋。
花無憂一共做了四個菜。紅燒魚、清蒸魚、水煮魚、還有一個魚湯。
「……」長歌望著擺放在桌面上的這四碟菜,在抬頭望著對面慢條斯理吃魚的男人,她猶豫了一瞬,輕聲開口:「為什麼都是魚?」
花無憂掃了她一眼,頗有些輕貓淡寫道:「這荒郊野嶺沒有什麼飛禽走獸,也只有這些魚能夠勉強入腹了!」
他挑開面前魚肉上的魚刺,見長歌絲毫未動筷,他眼波輕輕動了一下:「你不喜歡?」
「沒有!」長歌扯唇笑了笑,望著面前的魚,她臉頰有些發白,額頭上滲出一絲細汗。她輕抿了唇,有些顫抖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魚肉放入了口中,連嚼也未嚼,便直接咽了下去。
「味道不錯!」長歌臉色泛出一絲笑,只是那唇瓣有些莫名的發白。
花無憂黝煙的眸子閃過一絲深凝,他視線落在另一盤魚上:「那你來試試這個紅燒魚,看看味道怎麼樣?」
長歌手掌心滲透出絲絲冷汗,她不動聲色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紅燒魚放入口中,點了點頭:「也很不錯!」
花無憂緊緊地盯著她,看著長歌臉色蒼白,卻還是強自裝若無事的模樣,輕抿了唇:「你……」
他的聲音才剛出口,長歌霍然起身,搶先一步開了口:「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處理,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接著,不待花無憂答話,她便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雖然她極力克制著自己的腳步,使其看起來平緩無異,然而,她略有些急促的神色依舊出賣了她。
長歌出了屋子,立即運提法力急速往遠處飛去。四周景物飛掠而過,終於,離開屋子有一大段距離,她緊繃著的身體這才鬆懈了下來,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她徒然一軟,墜落在地。幸虧她及時扶住了身旁的樹,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長歌背靠著樹,撩起自己的衣裳,果然發現因為吃了極寒的魚而導致了體內魔氣擴散。
她正欲壓抑住那股亂竄的魔氣,卻不想上空一道陰森可怕的聲音響了起來:「陶妖,你又何必在做掙扎,你我本就一體,縱然你將它壓下去又如何?從你強行衝破鳳凰涅槃開始,這一切的到來就是遲早之事。三月一過,它便會侵入你的身體。你是天生的鼎爐,本就不該活在這世界上,又何不讓這一切都回歸於原位!」
是的,鼎爐!
她鳳長歌從上古時期出生開始,就註定會成為鼎爐!
煙霧的聲音繼續響了起來:「你可是忘了,當年要不是我留了一絲靈氣在你的身體裡,你根本就不會在機緣巧合之下投胎轉世!」
「那又如何?」長歌將他的聲音給打斷,她冷冷地望著他,寒聲道:「不管是鼎爐也好,人也罷!這些都與你無關!你還別痴心妄想了,就算是我被吞噬了又如何,就算我鳳長歌魂飛魄散,我也不會讓你有重新復活的機會!你死心吧!」
長歌念訣,指尖上一道金色霎時浮現,瞬即凌厲地往那團煙霧沖了過去,那團煙霧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待它消失不見,長歌虛弱地撐扶住了旁邊的樹,額頭上不自覺地滲透了一絲細汗。
體內的煙氣似乎蔓延地越發快速了。
長歌原地蹲下身體,雙掌結印,閉目打坐,瞬間一道無形的結界從她身上泛開,一道彩色的流光在她四周環繞了起來,緊緊包裹著她。
運用法力能夠促進血液循環,身體本應該暖和才對,長歌卻感覺到了莫名的冷。仿佛整個人處於冰天雪地之中被萬千大雪如數掩埋。不多久,她的身上既然浮起了一片滲人的寒霜。
她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慢慢結冰,慢慢結冰,連帶著渾身的血液也開始凍僵停滯不前。
好冷……
長歌睜眼,散去了自己的修為,身體委頓於地,渾身忍不住顫抖著打著哆嗦,吐出來的氣體似乎都能凝結成冰。
那種冷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源自於心!
四周的風聲呼呼作響,長歌輕闔上眼,像新生嬰兒般蜷縮成一團,五官感識開始漸漸渙散,恍惚之中她好像感覺到了有輕緩地腳步聲徐徐傳來過了,她虛弱地睜開了眼,視線朦朧之中,便看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體站在她面前。
因為逆光的緣故,她看不清楚來人的臉,但是憑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她依舊一眼認出來他!
「無憂……」長歌虛弱地喚了一聲。下一瞬,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朝她伸了過來,長歌只覺得身體徒然一輕,她整個人已被他打橫抱入了懷中。
長歌身上所結的冰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往花無憂的身體襲去,然而,在攀附花無憂身體的那一瞬,又如同碎裂開的冰碴子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如同顆顆珍珠般大小的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