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好歹我目前也是個傷患
君臨顯然學聰明了。
這次他先用鼻尖往那杯盞嗅了嗅,見無異樣,這才張開口飲了進去。一杯入腹,似不盡興,他又扯著嗓子道:「水……我還要水……」
長歌只得再變出杯甘露餵下去。
兩杯入腹,君臨似終於盡興,埋在長歌頸間也不在吵鬧了!
長歌如釋重負。
她欲將君臨放回床榻,卻不料,不知在何時,君臨的雙手環上了她的腰,使她無法抽身。
長歌眉頭緊蹙,伸手欲掰開他的臂彎,不曾想,她每動一分,他的臂膀便緊一分,頃刻,已經被他勒得有些透不過氣。
「君臨!」長歌忍不住低聲怒斥。縱然她在愚鈍,也知他定是故意。若真在睡夢中,又怎會做出這些舉動?
軟軟地倒在她懷中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怒意,身體輕輕顫動了一下,手中臂膀下意識地鬆開了幾分。
「我在。」頗有些無奈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君臨面對她的怒意不僅不離去,反而,將頭更深埋了幾分,「好歹我目前也是個傷患!為仙者,不因慈悲為懷嗎?你便不能將麟角抹去,對我溫柔一點?」
長歌自幼性子清冷,加上她向來不善言詞,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模樣,他不說,她倒忘卻了這世間也有溫柔這個詞。
「你果然醒過來了!」長歌面無波瀾地望著他,若他昏迷的期間對他尚有一絲憐憫,接著,待他醒來,已經一分不剩。
見他仍舊不鬆手,她索性動了法力將他環在腰間的手拿開,直徑起身,許是她動作有些大,君臨一時不備,被長歌觸碰到了身上的傷口,倒在床上,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自從在書房聽到他與瀲灩的對話,長歌深諳他是演戲的高手,所以,對她這般輕輕碰了一下,他便做出這副神色,自然而然地,就以為他在做戲。語氣便更冷了幾分。「你還在裝!」
君臨眼底微黯淡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輕描淡笑的弧度:「真是沒心沒肺,八十多道天雷劈在身上,縱然我功力在強,又哪這麼容易恢復的?」
長歌見他蒼白的臉頰上冷汗涔涔,不像是撒謊的樣子,輕蹙起眉,莫名的就有些懊惱,他身體多少因為她才變得這樣,她還這般質疑他,實在是有些恩將仇報。
她思忖了一番,又重新坐回到他身側,望著那張臉,關切的話如何也吐不出口,只得生硬道:「傷到哪裡?讓我看看!」說完,手居然伸至他衣襟,欲將他衣衫脫下,想要看看他傷在了哪裡。
君臨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意味深長地望著她,眼底幽邃如同深潭:「為何要留下來,不是說過無論天劫過後,我是生是死,你定頭也不回的離去嗎?
長歌條件反射性地抽回手。
「還是因為擔心我,所以留下來了?」,君臨虛弱地扯唇笑了笑,眉宇之間蘊含了星星點點的笑意,那麼絢爛而奪目,好像所有的光輝都聚集在了他眼中。
或者他眼睛太過明亮,長歌微微失了神,瞬即又反應了過來。
她蹙了眉頭,漠聲道:「我只是不想欠你任何人情。」說完,隨之起身,本欲抬步離去,似想到什麼,又停頓了一下,繼而才緩聲道:「午夜時分便要去冥界了,你重傷未愈,裡面陰氣過重,便趁著這段時間好好躺下歇息吧!」
她的語氣雖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比之之前緩和了不少。言落,她衣袖一盪,抬步往門口踏去。在臨近門口,身後那道聲音帶著哀怨響起:「你這般急忙離去,是在擔心我休息不夠沒有能力保護你嗎?」
長歌腳步微踉,顯些跌倒在地。身後有隱隱低沉地笑聲傳來,她臉頰沒來由的一燙,暗自懊惱了一聲,冷聲道:「一派胡言。」衣擺往後一拂,頭也未轉,疾步離去。
在季櫟走入房間之時,君臨正一瞬不瞬地望著門口,唇角隱隱含著愜意的笑意。
他轉首望了望空蕩的四周,再回首望了望依舊笑得愉悅的男人,臉上神色有些詭異莫名,不正常,實在是不正常。這五百年來,倒是從未見他笑得這般開心過。
莫非……是被天雷擊打之後,便受到了刺激不成?
季櫟沉默了一瞬,似想驗證他所想,緊握著拳,乾咳了一聲。
那床榻上的男人似被驚擾,回過神來。見他杵在門口,想到自己剛才所舉,平靜的面龐浮現一絲尷尬之色又瞬間掠去,聲無起伏道:「何事?」
季櫟身上緊繃的弦隨之一松,吁出口氣。
他抬步走近,想到此次所來之事,平靜的面上轉為肅穆,低聲稟告道:「尊上,剛才閻王派人傳來消息,請您過森羅殿一聚。」
森羅殿是十殿閻王所居之地,向來只招呼貴賓。上次見面,還是他去十八層地獄取彼岸之心時,誤打照面見到的,雖未起什麼爭執,但亦不會親近,君臨自然不會認為只因那短短的幾句,他們便已成為了良師益友。
他眼眸微沉,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疑慮,漫不經心道:「看來他的消息還挺靈通的,我們才剛踏入這豐都,他便已經收到了消息!」
季櫟眉頭微蹙,面上划過一抹沉思:「冥界歸天族所管,想必,他定然沒安好心。」只是,若是不去,他們入地府界內想必閻王會有所防範,屆時,他們取『碎心』,定然不會容易。
他有些顧慮道,「尊上,依您的意思我們是去還不是去?」
「去,冥王好心相邀,我們為何不去!」君臨有些雲淡風輕地笑笑,笑意卻並不達眼底,反而還夾帶著一絲徹骨的冷意,「『碎心』既然在冥界,我們遲早也要進去的。他出言邀請,倒也免了我們一些功夫。」
季櫟微頷首道:「那屬下這就去回復一聲!」
君臨點了點頭。
季櫟當即退了下去。
幽冥背陰山,位於豐城後,此山荊棘叢叢藏著數不甚數的鬼怪,石崖磷磷,峰不插天嶺,洞不納雲,澗不流水,旋風滾滾,黑霧紛紛。
若是法術稍微弱的,皆會被裡處的煞氣所吞噬。
這山內除了偶爾傳出那低不可聞疾風掠地的聲音,幾乎是靜悄悄的,安靜沒有一絲雜音。
望著黑蒙蒙的山色,精緻奢華的轎內,長歌緩緩放下手中窗簾。她在丹霞山住了這麼久,一直只知道神仙妖魔獨有午夜時分才能入冥界,卻不曾想,原來這背陰山亦可通往地府。
「想不到這豐城後面還有這麼一座通往冥界的山。」季櫟也徐徐放下撩起窗簾的手。
引之號稱三界內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百科全書,皆未曾算出有這麼個地方。閻王貴為天族的人,與他們魔族自是不對盤,想不到這麼隱晦的地方居然會讓他們知曉,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清他意欲何為。
他轉首朝閉目假寐的君臨,緩聲道,「君上,你覺得這閻王……「話到一半,眼角餘光不甚瞥到對面坐著一言不發的長歌,微皺了眉,將那未完的話給咽了下去。話鋒一轉,道:「尊上,這裡煞氣極重,您的身體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君臨眼皮也未曾掀起,聲音淡漠無溫道:「你不必憂慮,我的身體暫時無礙!」
季櫟仔細瞧著他的臉,見他面色正常,並沒有絲毫不妥之處,才微放下了心。突地,他想起一事,望著長歌,立即又道:「不知姑娘上次在尊上身上下的是何毒?」
長歌身體微頓,抬首淡掃了他一眼。
見其氣氛莫名有些低沉,秀櫟溫笑道:「姑娘不必多慮,在下並無其它的意思,只不過上次姑娘所下之毒恰巧壓制住了我們尊上體內的魔性,而這法子我尋了整整五百年也沒有尋到,是以,很是好奇!」
長歌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語氣寡淡而疏離道:「那並不是什麼毒,而是麻痹神經的曾通麻藥罷了。這是取自於「珠魚」的膽汁!」
珠魚的膽汁有麻痹神經的功能,起初,她也不知。
直至,她看到靈隱每次抓了珠魚吃抹乾淨之後,將裡面的蛇膽取出,丟在花盆裡處拿來施肥,久而久之,那株每日開放的奇花便開始變得每三日綻放一次,所以,她才推算出了那膽法有麻木神經的藥效。
「珠魚的膽汁?麻痹神經?」季櫟低垂下頭,喃喃自語道,「難怪了……只要麻痹神經之後,那魔性自然而然得到平緩。枉我自稱醫術超群,在這三界內無人匹敵,居然獨獨遺落了這一處!」說到最後,他又自嘲地搖頭笑了笑。
「這麼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傷我?」沉穩帶有磁性的聲音驟然響起,君臨霍然睜眼,靜靜凝望著身側女子白皙無暇的側顏,眼底泛起溫柔纏綿的暖意。
雖未曾直視著他,但長歌被他那含情脈脈的眼神望著也相當不在意,有些坐如針氈的感覺,連帶著整個人也詭異地浮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