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妾氏?謝恩?
「尊上。」沉穩的聲音剎時響起,
君臨徐徐抬起眼梢,便見一襲紫衫的男人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君臨平靜的臉龐又恢復成以往冰冷的模樣,聲無起伏道:「東西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季櫟微微笑道:「一切都已經按您的吩咐安排妥當!」
君臨輕頷首,又重新低垂下頭,望著了眼懷中雙目緊闔的女子,沉呤了一瞬,將她打橫抱起,這才往塔下的方向走去。
……
『歸元』由歷代殞滅的龍王丹元所化,利用上古遺留下來的禁術,在將所有殞滅的龍丹放在一處,慢慢地,那丹元就可合二為一。
它蘊含了無窮法力,可洗盡世間萬千污穢之物,亦是這萬千海水淨化的來源,是龍宮之中最為神聖之物。
近日,水族長太子敖禮快要舉行成年禮,邀請了四海八荒中的人兒前來。
水族與魔族素來不和,白傾又與水族曾結下過私人恩怨,所以,瀲灩與白傾偽造了請帖而來,索性,兩人本身就是上古神獸,魔氣幾乎少之又少,自然而然地就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
龍宮內,金梁畫棟徐徐如生,仙家相繼趕來,雖離宴會的時間還有段距離,卻已是熱鬧非凡。
當顧裡帶著她來到水族之時,折言心裡多少有些起伏。
初見之時,她以雪為生,周遭殺戮不斷,踏著屍體與魂魄步步前行。那時,他為上仙,見她戾氣滿身,將她帶往水族,用『歸元』泯去了她一切戾氣。教她看書、識字、彈琴、更甚是如何學習做人,在水族那段時日雖不長,卻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水族的人向來喜歡用珊瑚定情,她與顧里亦是如此,望著形態各異的紅珊瑚,折言不自覺地頓住了腳步。
「人帶過來了嗎?」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白傾緩緩點了點頭:「嗯,帶過來了!」他轉首,這才發現身旁突地少了一個人,微蹙了蹙眉,轉身,望著不遠處望著紅珊瑚靜靜發呆的素服女子,怔了怔,開口喚道:「折言!」
折言瞬間回神,轉頭,朝白傾綻放了一笑,抬步走了上去,近距離,折言才發現白傾身旁站著另一名黑裳女子。
之前她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未曾細看,只覺有幾分相似,如今,這般仔細一看,便發現她與眼前這個女子長得有七八分相似,除卻她眉心中央那顆美人痣,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
瀲灩對摺言記憶也尤為深刻,普天之下與她長得相似之人倒也寥寥無幾,她朝白側問道:「你確定能騙得了敖禮嗎?」
數天之前,瀲灩初入龍宮,敖禮對瀲灩一見鍾情,並發誓說此生除了瀲灩絕不她娶,為了進入龍族內部拿到『歸元』,瀲灩微笑應允。眼看時間迫在眉睫,兩人只得想到這個李代桃僵的法子。
白傾知她心中顧慮,放緩了聲音道:「那****未曾說話,視線又灰暗,相信定然能矇混過去!」
折言心「咯吱」一跳,覺得他話中有話,心底隱隱浮有不詳的預感。她尚未猜出他話中是何意,瀲灩袖裳一拂,已化身為一個平凡無奇的婢女模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們身後。
折言下意識地拉了拉白傾的衣袖,手在半空中比劃了半天,白傾才看懂她所言何意。
他溫和道:「你想問我帶你來這裡做什麼?」
折言點了點頭。
嫁於水族太子,總比一輩子待在魔界為奴為婢強,明明這般做亦是為了她好,白傾目光望著她含著隱隱擔憂與不安的眼睛,語到口中卻不自覺地咽了下去。總覺得那話說出對她而言將會是一個無比殘忍之事,他正不知如何開口與她解釋。
「快走吧!」瀲灩冷聲開口,「他們已經等了許久了!」
白傾莫名地吁出口氣,過後,連他自己也怔了一怔,瞬即,又恢復如初,他轉首朝折言溫和道:「我們先過去,倒時在與你細說!」
折言眼底不安更甚,卻終是沒在多說什麼。
龍宮內金碧輝煌,處處有夜明珠點墜,儘是奢華。
拆言尾隨著白傾到了大殿。一踏入殿內,便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從上方傳來,那種感覺就像被豺狼虎視眈眈地盯著,稍有不甚,便會被吞噬入腑。
折言抬眼,便見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男人正於上方,一襲華服,翹著個二郎腿,目光毫不避諱地在她身上掃蕩。
隱隱已猜到是什麼事,她臉色有瞬間蒼白,又移開視線,隨著白傾落座在左側上方。
剛落座,就有婢女上來備茶。
白傾與敖禮相互虛寒了幾句,敖禮便直接進入主題道:「不知在下與上仙所說之事考慮得如何?」
折言身體有些輕顫,為掩飾自己的慌亂,她抬手輕呷了一口茶,然而,心卻仍舊飄飄蕩蕩地沒個定處。
「太子喜歡上師妹,自是她的福份!」白傾微微一笑,轉首望了一眼低頭飲茶的折言,面上有一絲為難:「不過……」
敖禮蹙眉:「不過什麼?」
白傾又轉回首,憂慮道:「實不相瞞,我家師妹自小生過一場大病,嗓子啞了,試了無數靈丹妙藥皆無效。」
「啞了?」敖禮狹長地丹鳳眼輕輕往折言面上一掃,瞬即,毫不在意地一笑,「無防,本太子喜歡的是她這個人,與她啞不啞無關!」
白傾微微一笑,轉首,朝折言督促道,「芳華,既然水族太子厚愛,要娶你為妾,你還不趕緊謝恩?」
若先是懷疑,那麼接下來便一分不剩了!
折言感覺到心活生生的被撕成兩半,痛得她難以呼吸,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里居然會為了別的女子將她同貨物般送予其它男人。
妾氏?謝恩?
是啊……她只是一個小小幻雪幻化而成的女子,如今,能嫁於水族太子為妾,自然當謝恩!只是——顧里你當真忘了我?當真忘了你曾經在我面前立下的山盟海誓嗎?
淚水浸上眼眶,模糊了視線,然而,驕傲如折言,卻微抬起眼梢始終不讓它落下。
她雙手緊緊一攥,似乎在賭顧里不會如此絕情,又似乎不甘心他真的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起身,步入大殿中央,盈盈行了一禮,無聲卻已謝恩!
「好!」敖禮大笑,站起身,走至折言的身側,大手已探上她的腰間:「竟然如此,那麼,這月十五水族宴會之時順道迎娶芳華姑娘過門!」
白傾亦站起身,望著被敖禮摟在懷中的折言,微微綻放一笑:「一切但憑太子吩咐!」
一錘落地,再無反駁。
……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當長歌醒來之時,白色真絲的幔紗輕輕蕩漾著,而自己早已經不置身於九宮塔中。
她眉頭輕擰,身體因長期躺著保持同一動作有些僵硬,伸出手想舒展下筋骨,正巧撞入一雙疲憊的眼睛。
一位雍容華貴的黑衣男人正坐在床榻邊,顯然,幾夜都未曾和眼,那雙漆黑似墨般的雙眼布滿了紅色血絲,見她醒來,他雙眼驟地一亮,柔聲道:「你醒了!」面色平靜得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記憶的碎片如同潮湧翻騰了起來,想到他刺入花無憂的那一劍,長歌寡淡的面色越發冷漠。她撐起身想站起,不料,身體實在過於虛弱,手還未使上力,又軟了下去。
這九宮塔吞噬法力的能力倒是厲害,她進去才半會兒的功夫,全身法力幾乎已散盡,想來,要恢復如初怕是得費上一些功夫了!
長歌眼眸微凝,不想在看見他,直接翻轉過身,背對著他,留給他一個清冷孤傲的背影。
君臨眼眸掠過一絲痛色,將蓋在她身上的被褥往上攏了幾分,感覺到她那輕輕僵硬住的身體,手中動作微滯,沉呤了一瞬,才緩聲道:「從我坐上魔族尊主的位置開始,倒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長歌眼眸幽邃,輕闔上眼。
男人幽幽的聲音繼續響起:「若是旁人早就去閻王那裡報到去了。也只有你才能毫髮無損地站在我面前了。我好心將你從九宮塔上救出來,你非但不感恩,便是以這種方式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佛言常道,知恩莫忘報,你貴為上仙理應樹立好榜樣才對。」這一字一句說得頗為委屈。
見長歌仍舊漠不吭聲,君臨接著道:「就連從前救了一名小妖,她都執意要對我以身相許呢!」
「你話夠了沒有?」清冷無波的聲音徐徐響起,長歌霍然睜眼,轉首,冷冷地望著他,道:「如若夠了,煩請出去,我累了!」無形之中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君臨見長歌終是願意同他說話,緊繃的弦鬆了幾分,唇角輕輕蕩漾出一絲微笑:「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同我說話了呢?」
長歌眼中寒意越發轉冷。
「你放心,我知你現在不願看我,我將這一句話說完就走!」君臨不疾不緩地說著,目光幽邃地望著她,「我雖不知你與那花無憂發生了何事,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縱然他活著,相信也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留在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固地自守。縱然有一個與花無憂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你面前,他……終歸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