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何為正,何為邪?
說完,他舉劍對著李楨,那語中的憤恨似乎要將他燒為灰燼:「這蓬萊山好好的仙山,被他們這些魔人弄得烏煙瘴氣,裡面活著的人更是一個不剩。你置身事外便算了,為何還要制止我殺了他?難不成你還要助紂為虐不成?」
這一句置身事外,一句助紂為虐,倒將長歌說得是那貪生怕死,不忠不義之輩。
長歌怒及反笑:「何為正,何為邪?人有善惡之分,仙也有好壞之分,為何魔就例外呢?剛才若不是他救你,此刻,怕是你早已經命喪黃泉,你又有何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屠殺救命恩人,這便是你口中所說的仁義道德嗎?」
敖禮被她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
「我不想再你多說廢話!」長歌衣袂輕盪,寒聲道:「你若還想活命,若是還想將你們父君及水族一干人等救出,就給我安安靜靜地待在這裡。聽我的吩咐,不然,我現在就將你交出去!」
敖禮輕抿了唇,終是默不吭聲。
長歌本欲去床榻上歇息,又想到什麼,倒轉了回來,走到李楨面前,淡聲道:「除了將他安置在這裡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靠得住?」
厲桐就這般走了,勢必會不甘心,倒回來是遲早之事,而這裡顯然不是一個絕佳之處。
李楨抬眼望向長歌,唇角輕輕綻放出一絲笑意,意味深長地望了眼敖禮:「倒是有一處,不過,怕是得委屈這位公子了……」
四目相對,敖禮面色一怔,這才意識到心中那股怪異究竟從何而來。
「你沒有痴傻?那你剛剛又為何要……」話到半途,敖禮似意識到什麼,又戛然而止。
事情似乎不是他想像的那般簡單。
若他是那名女子的大哥,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又為何要裝瘋賣傻?兩兄妹關係親厚,不像是有仇的樣子,瞧剛才那女子對他的態度也不像是裝的。
還有一點,鳳凰仙子為天族上仙,又貴為丹霞山的下一任族長又怎會委身於魔人?
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可能,眼前的人是他人假冒的!
對!一定是這樣!
只有這樣才能完全解釋的通!
就在他思索的瞬間,長歌面上閃過一絲倦意,望著李楨,有些神色不濟道:「那就交給你了,我困了,先去歇息一下!」
近日長歌倒是越發的嗜睡了!
李楨眼眸輕動,黝煙的眸子意味深長地望她一眼,微頷首。
長歌轉身便往內側床榻去走,合衣躺下,輕闔上了眼。
長歌不知李楨與敖禮多久出去的,只是當她醒來之時,這兩人已不在屋內。
屋外,夜色漆煙一片,轉眼之間已入子時。
夜風透窗而入,長歌整個人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了不少。
屋內未曾掌燈,長歌抬步起身,身體穿過牆壁,卻發現屋外空無一人,睡了一整天,身體有些酸痛,她本打算在四處走走,抬眼,瞧見不遠處的竹林中有火光隱隱傳出。
她眼波微動,抬步,便往那火光的方向走了過去。
竹林內,夜晚的障氣比白日更甚,那摻和著的毒氣也越來越烈,幸好,長歌法力已經恢復,這些障氣於她而言根本不足為患。不稍片刻,她便已走到了火光的來源之地。
那是一個圓形祭壇,祭壇中央擺放著數千個靈牌。
上方,靈牌的面前以君晉為首,君玄與君桐分為左右兩側站開。下方,站滿了數不勝數的魔怪。
他們整齊有序地分幾隊站開,抬首望著上方的靈牌,情緒極為低落,就像是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連空氣也散發著悲涼與哀傷。
厲晉從祭台上拿起一瓶酒壺倒了碗酒,對著那數千道靈位倒了下去,那水聲發生嘀嗒嘀嗒地聲響,在這靜謐的四周分外清晰。
厲晉沉聲道:「兄弟們,這杯酒是我代表大家敬你們的。我們出來了。我們終於逃了那個地獄般的鬼地方,只要過了這個月,咱們就可以回去了,光明正大的回去。我要讓那些人嘗嘗這些年來我們在荒蕪之境所受的苦!我與這些弟兄們絕對不會讓你們白白枉死。」
「沒錯!」下方有魔怪大喊,「絕對不讓你們枉死!」
「沒錯!」又有魔怪大叫。緊接著,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慣徹天地。
雖是極短的幾句,長歌聽明白了大概。
這些人皆是被魔族之人趕到荒蕪之境的人,在那裡受盡了非人的折磨,現在,他們出來了,在這裡韜光養晦只是等候適合的時機報仇血恨。
長歌眉目輕斂,深深地凝視了一眼站在高台上方的李楨,輕凝了眼,心裡既然對他有幾分擔憂。
若是讓他們知道他們處心積慮想要復仇的對象,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那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就在長歌沉浸在思緒之中,突地,有噝噝地吐舌聲傳來,長歌警醒,入目的居然是一條青色的小蛇。
那小蛇張口血盆大口欲朝她咬來,長歌鳳眸微沉,指尖輕彈,一股光芒閃現沒入它腹中,那小青蛇身體猛地往前一躬,軟軟地倒在了地下。
驀地,厲晉大喊了一聲:「誰!」
身側有勁風橫掃而來,長歌眼眸微斂,只在轉眼的瞬間,來人已立在了她的面前。
「是你……」厲晉鳳目微沉,目光帶著打量地望著她。
「娘子……」李楨顯然也注意到了,他興奮地跑下祭台,走到長歌面前,拉了拉她的雙手,喜眉笑眼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長歌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李楨,知他此刻想替她解圍,便順著他話答道:「半夜醒來沒見到你,所以,很擔心你!」
隨後跟下來的厲桐冷笑了一聲:「大哥,嫂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居然能借著月色尋到這裡果真是對你情深似海。竹林內的障氣有毒,就不知嫂子有沒有中毒呢?」說著,她身形一動,欲伸手去探長歌脈博。
「好了!」厲晉沉聲打斷,抓住厲桐疾揮而去的手,目光冷冷瞥了厲桐一眼,眼中帶滿了警告的意味。
厲桐輕抿了嘴,不甘心地放下了手。
長歌那緊蹙的眉並沒有因為這一刻而鬆懈下來,反而蹙緊了幾分。
厲晉此舉究竟是恰巧還是有意,她不知曉。只知道,他或許已隱隱猜到了什麼,若是猜到,為何又放過她?長歌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望著他,見其神色寧靜,又不像是知道什麼的樣子,只得暗示自己是多想。
厲晉望著長歌沉聲道:「你既然來了,便過來上柱香!」
上香?
長歌眉目輕凝,這才意識到在他們眼中,自己已嫁給了厲玄,那麼,她自然也需要上柱香。
「嗯,上香上香……」李楨笑眯眯地拉著長歌便往祭台的方向走去。
踏上祭台,長歌望向中央那塊靈牌,身體猛地一僵,墓碑之上雕刻著她無比熟悉的名字:白彤。
長歌雖對這個姨母沒多大印象,但,對這兩字卻猶為深刻。
她記得大約四歲的時候,偶爾聽到下人提起她有一位姨母,說她品行不端,行為放駭,在有婚約的前提之下,還與別的男人私通,甚至不惜背叛了仙族,使得仙族蒙羞。
那時,她心高氣傲,不容得自己人生有半分瑕疵,便去質問白娉是否真有一個如外人所言的姨母,未料,向來慈愛的白娉聽了所言卻大怒不已,甚至還將她關在了禁室之中,整整一個月。
這是有生以年,白娉第一次對她大怒,也是有始以來的唯一一次。
直到現在她還深刻不已。
從那日之後,白娉便下令,丹霞山上上下下所有人均不得提及與白彤有關的事,甚至不能在提及她的名字,至此,丹霞山的眾人守口如瓶,而那在背後議論的兩名奴婢也被當場杖斃。
白彤這二字變成了丹霞山最為隱晦之事,就如同當年的東華一般,從此以後,無人敢提及她。
但,她還是從八卦的司命星君與太上老君二人口中聽到她少許事跡。
傳說,那時仙魔關係緊張,白彤下凡歷練情劫,在偶然期間,救了一名魔怪,在與那名魔怪日漸相處之中,兩人產生了****,更甚是白彤懷了那魔怪的孩子。
然而,這份情誼,在仙界不容,在魔界不容,兩人只得小心翼翼的生活著。終在一年之後,白彤產下了一子。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白彤產子的事便已東窗事發。天帝震怒,在魔出去不久,白彤與那名剛出生的嬰兒便被抓入了天宮。
此事使仙族蒙羞,天族要親手解決那名嬰兒,不惜以雷刑伺候,她母親白娉可憐那名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為他擋住了那雷刑,可惜,孩子仍舊受了一點點雷氣,重傷昏迷。
白彤為了救那名嬰兒,甘願放棄自己數萬年的修為。更是請求天帝剔除她的仙籍。
天帝震怒,將白彤在仙族中永生除名,更是要白彤在天界神柱上遭受了一百零七道天雷,才將她放回人間。
而告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瑤光聖母,瑤光聖母與她娘親幾萬年的交情也在那一刻通通毀於一旦。
白彤受住那天雷過後,便消失不見了,徹底匿跡在三界之中,至於在無人見過她。
有人說她在天雷過後不久便香消玉殞,又有人說她日日苦守在那座荒山等著那魔人回來,至此一生,卻終未曾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