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為這個水鬼是我殺的
還未走到大殿,李楨遠遠地便看見坐在大殿最上方中央,那一襲大紅著裝服飾奢華到極致的皇后,斂了神,抬步跨入,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烈刺鼻的脂粉味,不由皺眉。
「母后!」他袖袍一拂,單膝跪地行禮。
鄭氏卻是未曾聽到般,拿起茶盞放入唇邊輕輕呷了一小口,柔聲道:「采兒,本宮養的那條狗怎麼樣了?」
那名叫采兒的婢女望了一眼李楨,答道:「已經死了……」
「死了?」鄭氏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面上似很是惋惜又很是痛惜:「死了也好,本宮如此真心實意地待它,卻未想到,這條畜生有遭一日,會反咬本宮一口,畜生果然就是畜生,你待它越好,他也不知感恩,到頭來還得擔心他會不會反咬你一口,楨兒,你說……這條狗該不該殺呢?」
鄭氏這招指桑罵槐,李楨又豈會聽不出來?!
他雙拳微微攥緊,指尖嵌入掌心之中卻渾身未覺,低聲道,「自然是該殺!」
鄭氏聽了面上卻也未有多大反應,又拿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狀似無意問道:「聽聞昨兒西宮那位來了我兒這裡了?!」
李楨應了一聲:「是……」
「哦?」皇后很是詫異的挑起眉:「不知,她來找我兒所謂何事呢?」
李楨款聲道:「母后可還記得鳳長歌?」
皇后正欲放下茶盞的手緩緩一頓,視線落在他身上,聲音夾了一絲冷:「聽說過,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
「西宮娘娘見兒臣痛失了心頭所愛,所以,她特地送了幾名歌姬過來。「
「你收了?」
「兒臣自是沒有!」
皇后頓了一頓,眼過閃過一絲探究,想從中發現什麼,不過可惜,並沒有。
見李楨仍跪於地下已久,再跪下去怕是被別有居心的人利用,皇后面上似是恍然大悟:「哎呀,你看,我一說話便又忘了,我兒快些起來,免得在地下著涼了……」
這擔心的語氣多麼的自然,李楨若不是這麼多年太過於了解她,說不定還真的信了呢!眼底驟地一冷:「謝母后!」這才緩緩起身。
「皇兒何時跟我這麼客氣?一家人這般倒是生份了。」皇后微微地溫柔地笑道:「本宮還得去皇上那裡一踏,便先走了!」
「恭送母后!」李楨再次行禮。
皇后頷首,這才滿意地抬步離去。
當長歌到來之時,皇后已經走了。
李楨寒著一張臉從大殿內走了出來,站在東宮御花園內的荷花池旁邊,緩緩閉上了眼。
晌午的陽光有些刺眼,照耀在柳樹上浮出淡淡的光圈。
如絲如絮的柳葉迎風搖曳,樹下,少年如墨的髮絲飄蕩,他的背脊挺地直直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似在極力壓抑胸口那滿腔得不到宣洩的怒火。
長歌望了他半響,最後也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她雖不清楚剛才發現了什麼,但想來也定能不是什麼好事,不然,李楨也不會每次在見完皇后之後,整個人都會變得戾氣極重。
當然,長歌也並未上前安慰。李楨畢竟已到了適時的年齡,是該學會好控制自己的情緒。
當李楨心情平復之時,轉身,便直直撞入了一雙清澈剔透的雙眼,長歌正站在離他十米之外的地方望著他。
鬼始神差了,他唇邊慢慢盪開一抹笑意,不知為何,在見到那襲煙金般朦朧的纖細身影,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抬步走近。
「喵……」御花園內的假山後,不知從何處傳出一隻貓叫。
李楨抬眸,果然見長歌身體猛地一僵,明明很害怕卻還是強裝鎮定,望著他冷冷道:「李楨,今天回去抄寫資治通鑑一百遍!」
李楨臉色一變,脫口而出:「這次不是……」
那一字『我』還未出口,他已愕然地睜大眼,再他說話的瞬間,那貓猛地一跳居然跳到了長歌肩上。
長歌只覺肩膀一重,轉身,便見一隻白貓瞪著兩隻眼,冷嗖嗖望著她。
她臉上頃刻煞白如紙,渾身克制不住地在發抖,一時竟然忘了自己會法術,一雙眼死死地盯著那隻貓,像在隨時要赴死一般:「你……你快將它從我肩上拿開!」
李楨見這滑稽場面頗有些忍俊不禁,但還是乖乖的上前,將那貓從長歌肩上給拿了下來,丟開。
長歌渾身一軟,只覺渾身上下都透著那貓的詭異味道,當即袖袍一拂,直奔溫泉。
李楨朗聲大笑。
……
中秋節將至,宮內近幾日都異常忙碌,就連長歌這兩日也未曾見到李楨身影。
東宮內的宮婢也開始著手準備各式各樣的花燈,白天晚上似乎未曾間斷過一般。
長歌性本孤癖,見東宮內歡笑聲吵雜的很,實在是煩人的緊,一拂袖,人已出了東宮。
中秋倒是個靈氣充沛的好時辰,長歌尋個僻靜地地方,正打算吸納天地靈氣,卻見,那不遠處的湖泊旁有一名女子坐在地下,雙手托著下顎望著水中倒映著的皎月靜靜的發呆。
這人正是慕秋。
「你在看什麼?」長歌見到她微微一楞,抬步走進。
「看人……」慕秋轉首望了一眼她,對於長歌的到來沒有喜也沒悲,她又轉回頭,伸手指了指下方:「他在裡面困住了,出不來!」
長歌低頭一看,便見湖面下,李喆的魂魄被一隻水鬼緊緊地纏住了,他想用力掙脫卻甩不開,俊朗的五官已變得扭曲,看不清原來面貌,神色極為痛苦。
「你想叫我們救你?」慕秋開口。
李喆用力的點了點頭。
「不行……我不能救你!」慕秋搖了搖頭:「水魂有三年期限,今日是三年期限的最後一天了,若是你走了,沒了替身,他便會灰飛煙滅了。」
李喆本就慘白的臉更加煞白,那原本有些希翼地目光最後變成憤然。
長歌挑眉:「你怎麼知道今日是他最後一天?」
慕秋聲音有些冷漠:「因為這個水鬼是我殺的!」
她望著那水中面目全非的水鬼:「當日,也是在這個時辰,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地點,我坐在這裡賞月,他卻在此刻過來想要玷污我……」她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所以,我便殺了他!」
長歌沉默,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呢,要不然聽雲姐又該怨我了!」慕秋拍了拍灰塵站起身,朝長歌溫和的淡淡地一笑,接著,抬步離去。
「救我……」水中,李喆艱難向長歌伸出了手。
長歌凝了凝眸,指尖金光流溢,在要觸及到那水平面時,卻又突地消失了。
長歌猶自轉回了身,往東宮而去。
上次救李楨一事,天帝已經警示了她,她雖不認同他的做法,卻也不得不承認天帝做的沒錯。
萬物皆有定數,不可亂了陰凡兩界秩序,損了他人因果。
回到寢殿,已是深夜,見到李楨突然出現在她臥房,這麼晚還未入睡之時,長歌著實有些意外。
「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整整一晚上!」少年有些憤憤地望著她。
「隨便在外面去逛了一下。」長歌隨意應付了一聲:「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兩日中秋節將至,李楨身為太子,自然免不了應付一些繁瑣之事,也是今晚才得那麼一些空暇時間。
他與長歌從未有超過兩日未見,所以,他第一件事,便自然而然地去見長歌,卻未曾想她人居然不在。
而他尋了所有認為,長歌會去的地方,都沒有尋到,所以……他乾脆便留在這裡等她。
如今,被長歌這麼一問,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做答,吱吱唔唔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見此,長歌便不再追問了:「既然沒事,如今天色已晚,你便回去歇息吧!」
「我拒絕!」李楨沉聲開口,直接反對。
長歌皺眉:「為什麼?」
「我已經兩天兩夜未曾合眼,現在我很困,這一來一回,浪費時間!」李楨給了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他躺下床,將被子往身上一提,頗有些無賴地閉上了眼。
長歌指了指:「你睡這,那我睡哪?」
李楨睜眼,將自己往床鋪裡面挪了一挪,睜著眼睛無辜地望著她:「這床夠大,可以躺兩個人……」
長歌啞然。
見長歌不出聲,李楨又往裡挪了一挪。見她還不出聲,李楨再次往裡處挪了一挪。見長歌仍不出聲,李楨便怒了:「夠了,我已經貼牆了……」
李歌:「……」
李楨見長歌還是不說話,遲疑了一瞬,他又將身體往外挪了一挪,有些彆扭道:「你若喜歡,你睡裡面也行!」
長歌雖不知凡間的條條道道,但也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為不妥,見李楨執意睡這,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打算把這地方騰出給他,自己去另尋一處,沒想到,在她欲轉身地那一剎那。
「長歌,我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你在顧及什麼?」李楨的聲音極為哀怨更甚是控訴。
沒錯……若不是知道他現在十五歲,被人占了床,長歌早就已經將他直接丟出去了,還任由他在眼底晃蕩?
「你們仙不就是講究心中坦蕩,心無邪念嗎,躺在一張床而已,我都不擔心,你在怕什麼?」身旁的聲音仍振振有詞。
他都不擔心……他擔心什麼,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長歌忍住脾氣。
「難不成,你還怕我把你……」
「閉嘴,吵死了!」李楨話還未完,便被長歌出聲打斷。
長歌望著床上,此刻紅了眼有些無辜望著她的俊朗少年,強迫自己冷靜,心中默念: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孩子……
許久,待心情平復少許。
「你睡在這裡,我出去!」冷冷丟下一句,接著不待李楨反應,長歌轉身,人已穿牆而出。
李楨怔怔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待長歌走遠,他唇角慢慢勾勒出一道極為不易察覺的弧度,卻還是自覺起身,走至旁邊偏殿,果然,見長歌正在那裡。
長歌見他過來,明顯一楞:「不是叫你待在那裡嗎?」
李楨臉上頓時轉化為一副哀怨:「你那床睡得我極不舒服,我想了想,還是我來睡這,你回去睡吧!」
長歌:「……」
次日一早,當長歌醒來之時,李楨已不見了蹤影。
中秋節夜,終是在眾人的期待中來了。
這一日皇宮內處處張燈結彩,龍軒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是睥睨天下的王者。
底下,歌舞昇平,衣袖飄蕩,樂聲悠揚,台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以嬪妃為首,皇家子嗣其後,再次是各個大臣及家眷,分為左右兩側依次排開。
遠遠望去,倒是一片氣氛極為融洽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