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命運,似乎又一次的回到了當初
修為但凡過了千年的,便能直接騰雲駕霧而去。而陶妖就屬這千年難得一遇的妖中異類。
數千年來,她除了只記得吃喝玩樂,對於提升修為這個苦力活,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除卻基本的自保能力,別說飛過一千丈的藤條,就說從她這飛回剛才來的地方,也簡直是難如登天。是以,只得走這個早已被眾妖拋至腦後的藤橋了。
藤橋是由幾根藤編而成,顯然長年沒人走,以至於未曾護理,許多地方都有些腐朽。
陶妖走到半中央,腳下藤條已是晃得極為利害,獵獵冷風從懸崖下方呼嘯而上,她不免打了個寒戰,望著腳下那深不見底的懸崖,只覺頭皮有些發麻。
她顫抖著雙腳,稟氣凝神地注視著腳下,渾身繃得死死的,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踏空。索性,她速度雖緩慢,但一路下來也安然無事。
近了,離對岸越來越近了,陶妖心底忍不住暗喜。正當她欲抬頭飛快跑到對岸之時,倏地,一雙精緻雕刻的繡花鞋落入了她眼底。
她微蹙了眉頭,這雙腳著實有些煞風景。抬頭,在見到眼前的人兒之時,愕然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忘了動彈。
此刻,一襲淡煙金裳的絕美女子靜靜屹立在她對面,淡淡的緋紅夕陽之下,女子清冷無雙的容顏仿佛被鑲嵌上了一層朦朧的金光,似流水迷霧般飄渺。
她的神情看不太真切,她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那其中流露出來的哀傷,那哀傷連帶著她跟著難受了起來,好似她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轉眼就要煙消雲散般。
這原本沒什麼,令她訝異的是:她……居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一切,便在這裡結束吧!」虛無飄渺地聲音從女子口中緩緩溢出。
陶妖尚未反應,身體似被突如其來的勁風輕輕一推,腳下驀然失重,整個身影直直下墜。
「啊!」她驚叫出聲,強烈冷風從耳側呼嘯而過,她甚至感覺到了弱水蔓延的冤魂在用力撕扯著她,拉著她無盡下墜。
那藤條上面的身影開始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漸漸縮小,正當她以為要命喪弱水之時,腰間徒然一緊,眉心有冰涼的指尖輕掂,她眼前一黑,人已徹底暈厥。
藤條上方,長歌看著懸崖深淵下方突然出現的白衣滴仙般的身影,視線漸漸模糊,滔天的悲涼如同巨大的潮水翻湧而來,瞬間將她淹沒,單薄纖瘦的身子搖搖晃晃,顯些難以支撐。可實際上,她卻猶如磐石般麻木地屹立著,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懸崖下方,花無憂緊攬著昏迷的陶妖飛身而上,款步走至一旁,低垂著眼帘,將懷中女子緩緩放入一旁的石壁上。
「無憂……」長歌喉嚨一陣乾澀發疼,卻未曾想,吐出來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弱不可聞。
花無憂身體微滯,本能地轉過身。
長歌望著那百年以來朝思暮想的臉龐,怔怔地痴迷地看著,唇瓣輕輕顫抖著,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心無法抑制的劇烈疼痛著。
明明已是數步之遙,明明兩人之間相隔的如此之近,明明她只要一抬步就能走到他的面前,然而,她卻膽怯了!
她害怕……害怕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害怕……害怕讓他看到親手毀了他的自己;害怕……害怕面對親手刺傷他的場景!更甚是,他灰飛煙滅的結局!
縱然視線模糊不清,可是,她卻是無比清晰地在他漆黑似墨的眼眸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驚,然後,轉為平靜,如死水般沒有絲毫漣漪的平靜。
「你不該來這裡!」他輕聲開口,聲音猶如天籟般悅耳動人,輕幽的潛藏了複雜無奈的嘆息。
這聲音她曾在睡夢中幻想了無數次,次次心殘、次次泣血、如今,終於讓她聽到了!可是……為何,她的心還是那般的疼那般的痛!
長歌終於抬步,走到他的面前,顫抖地伸出手,想去觸碰他,卻發現,那手實在顫抖得厲害,好不容易觸碰到他的軀體,心裡卻是一片難以言喻的苦楚:「無憂,你早就算到了我會來?」
那一瞬,記憶翻湧,長歌突然憶起了之前的一切。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昏迷、昏迷之前她見到的那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當日,醒來之時,她還在疑惑,為何突然之間便到了墨居。原來,是他從一開始就封了她的記憶。
命運,似乎又一次的回到了當初。
「那你也定然知道,我是因何而來!」長歌將心一橫,猛地推開了他,一掌直往陶妖頭頂命門奪去。
今日,她勢必要殺了她。只要殺了她,只是她徹底消失在這世上,這一切便能改變了,他不用在灰飛煙滅,她不用在內疚痛苦的活著,……只要他活著,活著比什麼都好!
花無憂平靜的聲音划過一絲急促:「長歌,不可!」
在陶妖頭頂命門面前,風馳電掣間,一雙冰涼修長的大手緊緊鉗住了她。
花無憂輕蹙了眉頭,平靜溫和的聲音絞了一絲怒意:「你可知你若殺了她,就連你也要消散在天地之間!」
長歌……
呵,是啊!現在在他的眼中,她是長歌,她再也不是陶妖,不是那個滿心歡喜他的陶妖,而是,那個在大婚之日,欲親手刺死他,還要以他殘魂相救轉世投胎,最終導致他魂飛魄散的長歌!
長歌心中劇烈一痛,哽咽道:「我自是知曉,可是,與你比起來,這些都不重要!無憂,我要你活著!」
花無憂怒意消散,眼中划過一絲柔意:「可是,我卻更希望你能活著!」
「若是沒有了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長歌淚如雨下,情緒幾乎失控,「為什麼……既然你能夠在千萬年前推算得出,那又為何不阻止這一切?為何要讓我親手殺了你,為何還要救我?」
花無憂輕合上眼,唇瓣苦澀蔓延而開:「命運使然,天劫難渡。長歌,記住,跟著自己的直覺走,不要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回去吧!這裡不屬於你!」
長歌心膛驟然一震,還未反應他那句話是為何意,花無憂大力拉著她猛地一甩,長歌身體遽然踏空,周遭景象天旋地轉,一陣耀眼光芒閃過,刺得眼睛生疼,待長歌回過神來,人已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夜色漆黑似墨,夜空無半點星光,沉悶的宛如人的心情般壓抑難安。
「無憂,無憂……」長歌失了魂般左右環顧,陌生的宮殿內,她望著手中崑崙鏡,想也未想,欲催動法力再次進入,卻發現那鏡面仿佛被人施了法,在也無法進入分毫,平常的如一般鏡子無二。
她身體輕輕一顫,身體緩緩滑落,幸虧極時扶住了旁邊的桌面,才沒有跌倒在地面,冷風透窗而過,撩起青絲飛曳,更甚是吹得那張絕美的臉龐蒼白的毫無血色。
長歌低垂下眼,滾燙的淚珠溢出眼眶,嘀嗒嘀嗒地掉落在地,唇瓣輕啟,輕喃出聲:「為什麼,為什麼連見你的資格也要剝奪!」
她悲痛地合上眼,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窒息地令她難以正常呼吸,就連天地也似乎被她的悲傷所感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長歌沉浸了許久許久,久到她雙腿已經麻木;久到她身體近乎毫無知覺;久到細雨漸停晨雞啼叫,這才睜眼,步履維艱地站起身,往門口而去,卻在抬眼的那一剎那,瞬即,怔住了!
雖過了五百年,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她依舊認出了這間屋子——東宮書房。
少許清瘦俊逸的臉霎時浮起,長歌眼睫輕顫,腦海中又浮起了那****離去時,少年倒在血泊中的哀痛悲切的神情,好不容易平復下的心又緊緊揪了起來。
李楨——
她這一生中,從不虧欠任何人,唯有兩人。一人是花無憂,另一人則是他。
她心口如有針刺隱隱刺痛,腳步維艱地走到書房的那書桌上,伸手,輕輕拂過那陌生又熟悉的桌面,已過去五百年了,怕是他也早已重新投胎轉世了吧?
長歌輕合上眼,沉默了一瞬之後,這才收拾心情,欲回丹霞山,身後有獵獵寒風呼嘯而來,戾氣沖天。
長歌眉頭微蹙,反身一掌相迎,這才看清,來人是一位年約近三十的男人,紅衣扉艷,帶著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髮絲青絲,似乎帶有著毀天滅地之勢。
之前進入崑崙鏡,消耗了過多的法力,來人法力高強,顯然勝她不少,長歌法力不敵,一時間氣血攻心,「砰!」地一聲,被震退了數米,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她尚未回神,眼前紅衣一晃,來人已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說,禁錮了她身上的法力,直將她帶離此地。
穿過一片黑淒淒陰森恐怖的沼澤地,長歌便被帶到了一座精緻的宮殿內,魔婢紛紛行禮,那男人卻好似根本未曾聽到,直接將她帶到一間臥房,大力一甩,長歌便已被甩到了床上,體內的鮮血又不住地翻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