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他不是聖人,他也從不想做聖人
她被人甩了一巴掌。
「誰?」她臉色一沉,怒斥出聲。很顯然是個火爆脾氣。
「真是吵死了!」礁石的另一頭,一襲淡煙金裳的女子慢慢地走出了身來,絕美的臉龐未有絲毫表情,然而,那雙眼卻帶著莫名的冷意:「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兩名蚌精。」
此人正是長歌。
這兩名蚌精好說也修練了數千年,在這水族修為已算得上是上層,又何時受過這等委屈?然而,縱然惱怒,她們也算是個有眼力勁的人,眼前女子出手如此迅速,修為定然高於她們,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這世上並無幾人,猜想是個厲害角色,便按捺住了心中升騰的怒火。
另一名蚌精恭恭敬敬地朝長歌行了一禮,緩聲道:「我們是同東海龍君一併前來向南海太子賀壽的,敢問仙子,我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出手傷我朋友?」
輕而易舉一句話,表明立場,她們背後還有東海這個靠山。
長歌本就與東海龍王有過節,見這兩人是隨著東海龍王來的,語氣更冷了幾分。
「那又如何?」長歌輕描淡寫地望了那名蚌精一眼,「難道敖笛就沒有教過你們,莫在身後議人是非嗎?就算他今日在此,我也照掌不誤!」
那名被打的蚌精見她居然敢直言不諱的叫龍王名字,一手捂住紅腫的臉,一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她:「你……你……」
長歌眼猛地一沉:「還不滾!」
許是她語氣過於凌厲,那兩名蚌精嚇得渾身一抖,再也無心多說什麼,飛跑著離去。
隨著她們走遠,長歌視線往旁邊的紅珊瑚海輕輕掃了一眼,一襲素服的絕美女子正站在珊瑚中央望著最高的珊瑚樹怔怔失神,好像聽到了她們之間的對話,又好像沒有,面上淡漠地沒有絲毫反應。
望著那半邊側臉,長歌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女子好似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輕轉首,四目相對,長歌身體猛地一僵,徹底怔住了。她如何也想不到,那兩名蚌精所說的女子居然會是折言!
她與折言之間的過節,皆因顧里。當年若不是她一時衝動,或許,她與顧里也不會走到今日這般。
對於折言,長歌多少有些愧疚。
她雖不知折言為何要下嫁於敖禮,這段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也知,她定然不會是自願。不然,在今日她大喜的日子,便不會孤身一人穿著素服孤寂地站在這裡。
折言面色微怔,又瞬間恢復成以往的模樣,猶自轉回了首。
長歌抬步走近,在她身旁頓住了腳步,順著她的視線遙遙望著面前這顆巨大的珊瑚樹,不問緣由,也不問因果:「你若是想要離開,我可以帶你走!」。
是的!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帶走她!
南海水族與丹霞山交情匪淺,必定會賣她這個面子!
折言身體輕顫,自從顧里出現之後,對於長歌早就沒有了當日的恨,她垂下眼,折下一隻樹枝,往地面輕輕寫了幾字:「不用,這一切是我自願的!」
是的,她是自願的。她要用這一生來賭,賭顧里不會將她嫁於他人,賭她從始至終都未曾愛錯過人。她的顧里,她等了數千年的顧里回來了,雖不知這些年他發生了什麼,為何將她忘了,但,她信他絕不是那般喜新厭舊之人,不然,也不會喜歡上那位與她長相相似的女子。
她相信,內心的本能能夠驅使一個人。
長歌不知折言心中所想,微蹙了眉,她轉首望向折言,緩聲道:「你明明喜歡顧里,為何要勉強自己下嫁給敖禮?是不是敖禮脅迫了你?」
「不知鳳凰仙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一道略帶邪魅的聲音驟然響起,言語雖是邪魅,但不輕挑,所以聽起來也沒有多大不適。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長歌微沉了眼。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過道上一襲大紅喜服的俊朗男人與一襲青褐色的男人緩步而來。
長歌之前雖在魔界禁室見過白傾一面,但那日光線過暗,她並不是瞧得很清楚。如今這般仔細一看,下意識地輕喃出聲:「顧里?」
他與顧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也瞬間明白了過來,折言為何說是自願。
白傾微微一怔,平靜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又瞬間恢復如初。想必,又是將他當成那個男人了,那個芳華經常提及的男人。
敖禮走到長歌面前,朝長歌微行了禮。
長歌失神了一瞬,也很快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聲音寡淡而疏離道:「太子毋須無禮!」
敖禮微笑,走至折言跟前,大手攬住她的腰,低聲道:「原來芳華也與仙子認識?」
「芳華?」長歌疑慮。
敖禮訝異:「莫非仙子不知?」
白傾眼波輕動,走上前,忙圓場道:「仙子可是忘了,言言大名喚芳華!」
長歌目光幽邃地望了一眼白傾,不明白他究竟要想做什麼,輕抿了唇,未在多言。
敖禮瞬間一副瞭然,低頭望著折言輕笑道:「原來芳華還有一個小名喚言言,看來,我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呢!」
熾熱的呼吸噴打在臉頰,折言眉頭幾不可覺地蹙了蹙,下意識地望向白傾,他臉上卻掛著幾分淡淡的笑意,平靜的好似看客。
那與之無關的淡漠,刺痛了折言的雙眼,她臉上血色褪去了幾分。
敖禮瞧出她有些不開心,眼眸微微一閃,瞬即又笑道:「宴會馬上便要開始了,今日我們大婚,你穿著這身素服恐怕不妥,我陪你回去換身衣服。」不待折言答話,又抬首朝長歌與白傾歉意一笑:「兩位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長歌與白傾輕頷首,敖禮這才攬著折言抬步離去。
待那兩道身影走遠,長歌這才徐徐收回視線,輕聲道:「你可知,折言她尋了你足足有數千年之久?為了找到你的消息,她甚至不惜跪下求人;她由幻雪所化,明知你不喜歡她殺人,她寧願冒著魂飛魄散也不願意吸食他人魂魄來固魂。顧里,這般的她,你當真要將她嫁於敖禮嗎?你當真確定你能不後悔?」
白傾目光幽邃,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折言聽到他要將她嫁予敖禮露出的錯愕神色,及她謝恩時的絕望神情,心口沒來由地一陣煩悶。
折言並不想嫁於敖禮,他自是知曉。他之前也原以為她為一界魔婢,嫁於敖禮算是極好的歸宿,後來他無意知得她心有其它,才知不是。
若不是他與她那心上人顧里長得相似,若不是這句話由他開口,怕她定然不會答應吧!她這般,許是她從頭到尾都將他當成了顧里。
只是,那個顧里,究竟是何人?能讓她犧牲至此?為何他在三界中待了這麼久,也沒有聽到這號人物?
沉默了一瞬,他才徐徐收回思緒,轉首,視線落在長歌身上,面上斯文的笑著:「長歌姑娘許是認錯人了,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但我可以確定,我並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顧里!」
「不是?」長歌輕擰了眉,腦海中驟然想起當年她去地府去找顧里的生死簿,閻君說過,遭受天劫灰飛煙滅之人不可能在重新投胎轉世,除非在三界之中能尋到他一縷魂魄,否則回天乏術。況且,東華與顧里相識甚久,若他還活著,東華又豈會不知?他又怎可能是顧里?
「若不是,那你又為何不與她直接說清楚?」長歌轉首望著他,目光帶著少許犀利直逼人心,「你可知她是因你才留下來的!」
折言尋了顧里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與顧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想必,她定是以為他就是顧里吧!
面對心愛的人親手將自己送於他人,她的心定在血流不止,所以,才會選擇用餘生幸福來作賭注,賭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每想到此,長歌心中那份愧疚感便越漸加重。
「我雖不知顧里是何人,為何要拋棄她,但,想必仙子也看到了,敖禮是個不錯的歸宿。」白傾款聲道,「芳華嫁給他重獲新生,也總好過每日抱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要強!」
他不是聖人,他也從不想做聖人。
他們需要接近敖禮,拿到『歸元』。敖禮看上瀲灩,他也只好將與瀲灩相似的折言推出去,雖知他此舉有些卑劣,但,芳華需要有人助她忘記從前的一切,這也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不,比起卑劣來說,那拋棄自己所愛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顧里,才更配得上這兩個字。
「最好如此。否則……」長歌微眯起眼,眼底寒意一斂,縱然那未完的話不說出口,她想白傾已心知肚明。當即衣袂一盪,抬步往盛宴的方向走去。
本想離去的長歌現在她又改變了主意,折言想賭,那麼,她便陪她賭上一局。若是最後,白傾真未出手相救,想必,她必然死心。若她願意留下,她祝福;若她後悔,就算是與水族決裂,她也必將折言安全帶出去。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贖罪的法子。
當長歌走到水族大殿,宴會已快開始。
中央數名穿著玲瓏綢緞的美艷仙娥在曼妙起舞,各個前來祝壽的神仙坐於位上相互侃侃而談,宴會雖還未開始,卻已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