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若是我告訴你此毒無解呢?
「痛嗎?」他問。
「還好!」長歌的手下意識地往回一縮,花無憂緊緊拽住:「別動!」他低斥出聲。長歌果然不再動了。
花無憂沒有猶豫地打開那金創藥的瓶蓋,抹上藥膏動作輕緩地給長歌的傷口上藥,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地,似乎生怕把她給弄疼。
長歌靜靜地凝視著他的俊顏,陽光之下他的臉泛起如煙似霧的朦朧,整個人仿佛看不太真切起來。恍惚之中,長歌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的從前,那時她初入東宮,不小心被巨虎所傷,他也是這般神色溫和地為她擦藥。
若是夢她到寧願永遠也不醒過來。
「無憂!」長歌嘶啞著聲音低喚了一聲他,聲音輕得仿佛被風一吹就碎。
花無憂抬起眼梢望著她。
「我……」錯了兩個字還未出口。
「姑娘,姑娘!」耳畔有聲音徐徐響起。就在這剎那,握住她臂膀為她塗藥的手慢慢變成了透明,她心膛猛地一震,抬起眼梢,花無憂漸漸消失不見,翻天覆地之間,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光景。
有女子滿是歡快道:「姑娘,你終於醒了!」
「原來是假的……」長歌看著這煉獄司熟悉的場面,低頭望著自己仍舊被數根鐵鏈拴著,恍惚地開口重複了一句:「原來是假的!」
鳳長歌,你明明知道,現如今,他這般恨你,又怎麼會親手為你擦藥呢?為什麼時至今日,你還是學不會死心呢?
女子明顯怔了怔,看著長歌眼中哀傷毫不掩飾的宣洩而出,她輕聲詢問道:「姑娘,您說什麼是假的?」
長歌身體猛地一僵,似乎終於回過了神,她輕抬眼梢,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是奈奈。
「奈奈?」長歌嘶啞著嗓音喚了一聲。
「姑娘是我。」奈奈點了點頭。她望著長歌虛弱地被掛在鐵柱之上,雪白的髮絲緊緊貼在滿是疤痕觸目驚心的臉上,渾身被鞭子抽得鮮血淋漓,眼圈微微泛紅:「姑娘,這百年期間您究竟發生了何事?怎麼變成這樣了?」說到此處有些哽咽,「還有你身上的鞭傷,尊上也太心狠,居然任由瀲灩使者將您傷成這樣。」
她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卻也聽見了下人們的議論紛紛。她原以為尊上曾經那般疼愛她,定然不會讓她受這般大的委屈,現在才發現……一時間,奈奈心中難免難受了起來。
長歌原以為自從仙魔大戰之後,這魔界中人個個恨得她咬牙切齒,卻不想還有一個奈奈待她如常。她心中有暖意緩緩流淌,安撫道:「我沒事,你無須擔心。只是這煉獄司戾氣極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些走吧!」說著,她體內氣血翻湧,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若是平常到罷,現如今,長歌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奈奈又哪會這麼乖乖聽她的話?
「等我為姑娘塗好藥就走!」奈奈從懷中掏出了一瓶金瘡藥,長歌眼角餘光無意地望了一眼,這瓶藥的包裝與她在夢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樣,她身體微微僵硬了幾分,心中難免浮起一絲蒼涼。
奈奈低聲道:「姑娘,這是我先前受傷之時,特地求了季櫟賢者為我調製的。對於治癒傷口有絕佳的功效,我為您塗上去。」說著,奈奈打開瓶塞,走到了長歌的身旁,正欲為長歌塗抹藥膏。外面有急忙的腳步聲遽然響起,奈奈下意識地轉首,便看見花無憂率領著幾名魔衛匆匆地走了進來。
奈奈心膛一驚,慌忙跪地:「尊上!」
花無憂卻看也不看她,自顧走到了長歌的面前,他盯著她,黝煙的眸子平靜如同深潭不起一絲漣漪,只是那一雙眼冷得發寒:「說,你下的究竟是何毒?」
他的語氣沒有絲毫情緒,與夢中簡直是天壤之別。
長歌虛弱地望著他,看著他冷漠異常的臉,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處,然而,她的面上冷漠無波:「尊上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很奇怪,她的心明明如刀割般疼痛著,然而,她卻越發的鎮定。
花無憂雙眼微微眯起:「事到如今,你還在裝蒜,瀲灩從這離開之後,便昏迷不醒,季櫟查到她中了一種毒,而這毒正好是來自于丹霞山的鳳凰丹鶴!」
長歌臉色蒼白,淡淡地笑出了聲:「所以,你懷疑是我下的毒?」她緊緊地望著他,恍惚地開口道:「原來在你心中,我已經成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解釋了。她目光空滯地望著前方,「是我下的又如何,不是我下的又如何呢?」
花無憂深邃的眼眸頃刻掀起一片驚濤駭浪,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什麼,恐懼也好、悔意也好、害怕也好、可惜什麼也沒有。他冷漠開口:「若是,便將解藥交出來!」
長歌唇邊的笑意越見擴大,她蒼涼地笑出聲:「交出解藥之後,尊上既往不咎,甚至還可以考慮放了我,是嗎?」
花無憂望著她,不說話。
長歌收回視線,望著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我告訴你此毒無解呢?」
花無憂眼底有寒意瞬間凝聚,長歌感覺到周遭莫名的冷,那股冷意似乎透穿過她的肌膚直射入她的心臟,她視若不見:「從我下了此毒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為她解毒,你若想要為瀲灩報仇,大可殺了我!」
瞧著她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神色,花無憂也跟著笑了,然而,那笑意卻並沒有達到眼底:「你就不怕我遷怒與丹霞山的眾人?」
「怕,我又怎會不怕!」長歌虛弱地咳嗽了一聲,蒼涼地笑了笑,「可是怕又如何,你早已經認定了我下毒的兇手,縱然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你也未必不會遷怒於他們,許是我們丹霞山的命運本該如此!」
長歌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許久之前,鳳允帶她去那副暗室之時,所看到的那副畫。
鳳允說,她們若在一起,必然給丹霞山帶來極大的浩劫,起先,她還不全信,現在看來,都是她的自以為是罷了!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鳳凰族從上古一脈流傳至今居然會毀在了她的手裡……毀在了她鳳長歌的手裡。
花無憂雙眼半眯成縫,語氣寒徹如冰:「時至今日,你以為你說的話我還會信嗎?你以為你不交出解藥我便沒有辦法了嗎?」他語聲猛地一厲:「來人,將她給我帶下去。」
他語音落地,立即有數名魔兵大步上前,將她從鐵柱上帶了下來。
長歌身上的鞭傷過多,又沒有經過及時的處理,整個人已是奄奄一息,身體也早已經虛弱無力,她不反抗,也不求饒,只是安靜著,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安靜。
被兩名魔衛拖著前行,她不禁在想,當初她那麼努力的活下來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她想,定然是錯的吧!
長歌被一路帶到了夜歸殿。殿內,此刻季櫟正在檢查著瀲灩身上的症狀,見到她被人壓著進來,他臉上微微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花無憂隨後踏進,他站起身,走到花無憂的跟前,疑慮道:「尊上,您這是……」
花無憂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答非所問:「鳳凰丹鶴是根據上千種毒藥研製而成,每一種毒藥的成分也相繼不同。你有把握一次性將解藥調製出來嗎?」
季櫟不意他會有此一問,搖了搖頭。
花無憂又道:「若我未曾估錯,需要有人試藥對吧!」
季櫟目光複雜地望著他,心中已經隱隱明白了大概,他眼角餘光輕輕掃了一眼那氣若遊絲的女子,輕抿了唇:「尊上,您的意思是……」
「就用她!」花無憂轉過身,緊緊地盯著長歌,一字一句:「只要不死就行!」
雖是早已經習慣他現在的冷漠無情,然而,當長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身體還是幾不可覺地僵了一僵。不過,她面色卻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就仿佛他所說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又或許這對她而言已經不再重要了。
是的!已經不重要了!
她再也無法欺瞞自己,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縱然你如何再抱有著幻想,它也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季櫟有些遲疑道:「可是尊上,她現在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我怕……」
「你向來不是很討厭她的嗎?」花無憂不悅地打斷了他的話,他狹長地鳳眸掃了他一眼,「今日怎麼為她說話了!」
季櫟微微垂頭:「屬下不敢!」
花無憂聲無起伏道:「那就照辦,不管你用盡什麼方法,我要她在一個月內醒過來!」
季櫟頷首:「是!」言落,他轉首抬步走到瀲灩的身旁,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瀲灩的手腕上輕輕割了道口子,暗煙的鮮血滲透而出,季櫟用匕首接著小部分的血,然後起身走到了長歌的面前,望著她沒有一絲反應的臉,輕嘆了一聲,終究拿著匕首往長歌的傷口探了過去,很快,匕首上的血就與她的血融化在了一起。
鳳凰丹鶴的毒性極為霸道,一經染上,就能頃刻融入人的五臟六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長歌身上的血跡就變成了暗煙色,她整張臉也由原來的煞白變成了死灰般的暗煙。
許是那毒性太烈,催動了體內的舊疾,長歌胸膛氣血翻湧,一絲血液已經溢唇而出。心臟似乎被無數的刀刃割據著,然後有螞蟻在上面爬行嗜咬,她整個人慢慢倒在地上,身體因痛苦而曲捲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