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關乎著哲學與面子問題
李楨張了張口,見那張絕美出塵的臉龐,卻終是未曾說些什麼,稍沉呤了一瞬,溫和道:「我們走吧!」
長歌頷首。
兩人抬步往後院的門口走去。
「喵!」忽地,偏僻的角落處傳來了一聲細微的貓叫聲。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夜色之下,一隻白淨剔透的小貓躡手躡腳地走來,在離長歌一丈之外的地方頓住腳步,怯怯地望向長歌,睜大眼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李楨眼眸輕動,長歌平時見貓就躲,今日卻是罕見的未躲。
他淡漠無波的眼眸輕輕一掃,落在那隻貓身上,黑眸深處划過一抹冷凝,不過卻是稍縱即逝。
這隻貓,他自然認識,是跟在東華身邊的那隻貓!
長歌清冷的瞥了它一眼,眼底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你跟著我做什麼?」
「喵!」靈隱怯怯地喚了一聲,然後,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這意思,李楨卻是看懂了。
他眯了眯眼:「你被掃地出門了,所以想叫我們收留你?」
「喵!」靈隱奶聲奶氣的聲音略略提高,猛地抬頭,想糾正他語中病句。
它不是被掃地出門了,而是離家出走了。
這個「掃地出門」與「離家出走」雖然都是四個字,但意思終究是不一樣的,這裡面可是關乎著哲學與面子問題,可不得馬虎!
奈何,現在有求於人,靈隱壓抑住那極欲解釋的心情,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打算用沉默的行動來反駁。至於其它的,沒關係,來日方長!
「我不同意!」長歌顯然根本就不打算給它一個來日方長的機會,想也未想便開口拒絕。
她的語氣雖極度冷漠,但李楨亦曾裡面聽到了一絲顫意。
顫意?她在害怕或是抗拒著什麼嗎?普天之下,能令她如此的怕也只有一人。
李楨淡漠的眼閃過一絲複雜情感。轉首,目光輕輕落在長歌平靜的臉龐上,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然而,卻並沒有。
「喵!」靈隱疑惑地喚了一聲,它實在很是不解,她為何要拒絕它,它可是很好養活的!
長歌卻沒有理會它的質問,淡煙金衣衫往後一拂,人已抬步離去。
李楨當即跟上,然而他還未抬步,那隻貓突地轉首淚花閃閃地望向了他。
靈隱可憐巴巴地望著面前這溫雅如斯、平淡如斯的陌生男人,李楨亦含著淡淡的溫笑回望向它。
靈隱黝黑的眼頓時燃起希翼,它討好地朝他走近,滿心歡喜的以為李楨沉溺在它的可愛玲瓏之中,正要好心收留它時,淡雅的聲音隨輕風而起:「借過!」
靈隱身體一僵,只覺天雷擊頂,面前男人那雙修長的雙腿,已邁開了步履掠過了它朝前走上去。
靈隱愕然地睜大了眼,轉身望著李楨離去的背影,幾乎有些不可思議。
它居然被忽視了……它這只可愛善良、玲瓏剔透、人見人愛的貓,就被這兩人活生生的給忽視了!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李楨緩緩走到長歌身側,深幽的黑眸望向前方,平靜道:「你去見了他?」
長歌眼眸輕顫,對於李楨的詢問,淡淡地垂了眉目,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漣漪:「這些已經不在重要了!」
不在重要?
李楨撇頭望著她,逆光中仿佛看到了長歌臉上不經意流露而出的哀傷之色。他眉頭輕皺,下意識地拉住了長歌的手腕,薄唇輕啟:「長歌,我……」話到一半,又突地頓住了。
長歌亦蹙了眉頭,望著這瞬間翻著滾圓的肚皮,躺在地上閉眼裝死地擋在她面前的貓,她眉目輕斂,抬步,繞過它,往旁邊走過。
然而,她還未跨上一步,眼前一團白影一晃,那隻貓又擋在了她腳下,閉目裝死。
長歌清冷的眸子微凝,這次卻是連彎也未轉,直接抬步往它滾圓的肚皮上跨過。
靈隱猛地睜眼,又氣又怒,差點就亮出爪子去抓長歌的衣擺了!
身後又來一人。
靈隱翻轉了身,見那一襲黑袍的男人唇角含笑,卻還是禮貌的、紳士的、掠過它,從它旁邊走過。相比長歌,靈隱簡直覺得這李楨實在是好太多。
立即,縱身一跳,一把摟住了他的腿,雙手雙腳緊緊夾住,像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開。
哼哼……他們不願收留它,那麼,它就死纏著他們。它就不信,他們不屈服在它淫威之下!
李楨身體猛地一僵,望著那下方被靈隱所抱的腿,再落在那白色絨毛上滾地時弄髒的烏黑,眸光漸沉。
靈隱只覺周圍莫名有股滲人的寒意,它縮了縮脖子,用一副死了雙親般的沉痛眼神望著李楨:「喵!」,低低地、飽含無限委屈地、哀求了一聲,黝黑的瞳孔淚光閃閃!
李楨眉頭輕皺,若不是它此刻抱著他腿弄髒了他的衣服,若它不是東華所收養的寵物,他尚且可以考慮,如今嘛……
他鳳眸微眯,剛打算把它丟在旁邊的湖泊清醒清醒。
「你若在執意跟過來,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三天一大火,二天一小火!」前方,長歌的聲音雲淡風輕地傳來。
長歌一向言出必行!
李楨還未回味過來那語中是何意義,腿下纏繞住的爪子猛地鬆開,靈隱往後一躍,跳得有足足數米之遠,生生將它與長歌的距離拉遠!
居然想放火燒它——且不說那行為,就連那思想,也實在是令人髮指!
「喵!」靈隱朝長歌氣惱一叫。這個人……這個人枉費它與她相處數百年,人言常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她居然這麼喪心病狂想要縱火燒它。
現在是請它留下,它還不幹了呢!它也是一隻有骨氣的貓。
靈隱將那長長的尾巴高傲的往後一甩,一個縱身跳到了屋檐上,轉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身後的人還未跟上,長歌微轉了身形,便見李楨此刻略有些苦惱地低頭,目光死死盯在被靈隱所抱往的地方。
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這一年以來,李楨的性情雖沉穩了不少,但那潔癖也隨之增加了不少!
「還不跟上來?」長歌輕聲開口。
李楨頗有些艱難地抬眼,努力迫使自己不去理會那團污垢,抬步跟上!
金窿窟最為熱鬧繁華的時段自然當屬晚上,即便是深夜也依舊熱鬧非凡。
藏春樓後院內,男女嬌笑嬉鬧的聲音時不時從前院傳來,還偶爾伴著幾句男人的污言穢語,長歌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她望著李楨,平靜道:「這幾天,你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渡過的?」
李楨面上頗有些尷尬,他不自然地撇開視線,低咳了一聲:「只是今日,這動靜稍為大了一點。你若不習慣,我帶你去外面客棧找一個舒適的地方落腳!」
「不用,這裡只是聲音有些雜罷了!」長歌移開視線,輕掃了一眼四周,袖袍輕拂,一道透明的結界泛著金光散落開來,「這般便好了!」
瞬間,那喧鬧的聲音被隔絕在外,再也傳不進分毫。長歌這才滿意地走回了屋內,似想起了什麼,她忽地轉首望向李楨,疑慮道:「對了,之前你在趙府後院之時想要說些什麼?」
李楨一怔,不料長歌還記得他那句未完的話,眼眸逐漸變得深邃。
那一刻,他其實想說,這個世界除了東華,還有他。
然而,望著那張絕美無瑕的臉,他話到嘴邊,不知怎的又咽了回去,話鋒一轉,脫口而出的卻是:「我有迷津需要你指點!」
「嗯?」長歌挑眉。
李楨抬步走到她面前,緊盯著她,一字一句道:「若過往的記憶帶給的只有無盡的痛苦,是不是還該執著於過去不放棄?」
長歌胸膛有一瞬間窒息,她輕垂了眼,身體轉了方向:「過去竟然痛苦又何必念念不忘!」
李楨目光如炬地望著她,再抬進一步,有些故意地站到她身後,略有深意道:「那當如何取捨?」
「李楨,你究竟想說什麼?」長歌微微一頓,反身望他,與他相處這麼久,又豈會聽不出他話中別有深意?然而,她卻未曾注意到李楨此刻已站於她身後,這一轉身,李楨正好低垂下了頭,兩片冰涼的唇瓣又不經意間貼在了一處。
轟!
長歌心猛地一震,整個腦子一片空白。望著那近在咫尺的臉,那雙略含著深意的眼睛,她又想起了魔障內發生的一切,心頭一陣紛亂,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這一退,整個人又如同遭到了電擊一般。
她這是做什麼?他們之間只是不小心觸碰到了唇罷了,之前做比這更為親近之事她都能面不改色,如今,她在慌亂什麼?
「長歌——」李楨似有些疑惑地喚了她一聲。
長歌強按捺住心中慌亂,抬起頭,坦然與他對視,見其目光澄澈如水,長歌想起自己剛才所舉,羞窘無比。
枉她修練了千年,居然連個小小的魔障也跨不出。就連無意的一個舉動也草木皆兵。
李楨見長歌不語,抬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探了探她額頭,一臉關切道:「怎麼了?你臉頰怎麼這麼紅?不舒服嗎?」
這突然其來的一瞬,長歌身體猛地緊繃,她楞楞地望著李楨,一時之間,尷尬、窘迫、侷促、所有複雜的情緒都在涌動,然而,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便已經恢復了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