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抬起頭,看著我!
從前,無論鳳長歌多麼拒絕他,他總會想方設法地留在她身邊。而現在,這百年期間,無論她怎麼明示暗示,他都只是裝作不明白!也從來不碰她。
可是,他依舊待她很好,好到了骨頭裡。甚至有時候,她幾乎以為他其實是真心愛他的!就是這般,她就越是害怕。她怕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她怕,只要鳳長歌回來,那麼,所以的一切都將不會再屬於她。
望著腰間的手,花無憂眉頭幾不可覺地蹙了蹙,他聲音寡淡卻又溫和:「我還有要事要處理,恐怕陪不了你!」
瀲灩眼眸黯淡了幾分,她的手卻仍舊沒有鬆開:「今日的事為何沒有反駁?」
花無憂撇頭望著她,柔聲道:「你說的是何事?」
瀲灩心中有些淒楚,究竟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還是他根本就不曾將那事放在心裡?她沉浸了片刻,才提醒道:「夜軻喚我夫人,你為何不反駁?」
「原來是這件事!」花無憂一怔,淡淡笑了笑,他轉身望著她,望著這個曾經幾次三番為他赴死的女子,輕聲道:「我既然已經選擇同你在一起,那麼,你遲早會嫁於我,那麼,他人叫你夫人只是早晚的事,我又何必反駁?」
就是這般,就是這般……讓她愛而不舍,放而不得……
瀲灩緊緊抱住了他,喉嚨微微哽咽了起來:「無憂,永遠也不要離開我!」
「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你,再也沒有任何人願意為我傾盡所有了!我又怎會離開你?」花無憂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鬆開她,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天色已晚,你好生歇著,我明日再來看你!」
瀲灩輕點了點頭。花無憂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寒風呼嘯而過,吹在身上有些泛涼,踏出屋外,花無憂高昂起臉,望著天空飄零而下的雪花,輕輕呢喃了一聲:「這雪還是下得不夠大呢……」
他話音落地,寒風劇烈狂嘯了起來,夜空風雲變色,如同深深的漩渦劇烈攪動翻騰了起來,轟隆一聲,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夾帶著鴿子蛋般大小的冰雹如瀑布砸了下來,跌在地面發出啪啦啪啦地聲響。
花無憂面無波瀾地掃了一眼,轉身走進了旁邊的屋子。
冰雹大雨飄然而下,四周氣溫越發的冰寒,池塘裡面長歌冷得瑟瑟發抖,她法力本就所剩無幾,仙體也早已經損壞,完全沒有能力抵抗這狂風暴雨。
她唇瓣凍得發紫,身體渾身鐵青,縱然那冰雹打在身上如格外的疼,她依舊沒有放棄,她不斷地鑽入到水底在不斷的鑽出水面,試圖活動來使自己的血液流通循環,然而,她發現依舊沒有半分的效果。
她的身體沒有因為運動而發熱,反而越來越寒。不知多久,她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視線慢慢地出現渙散,她的雙腳四肢漸漸僵硬,渾身的血液也慢慢凝固,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了百年之前的那場大雪,那滿天飄零的鵝毛大雪,一點點地奪走她的氣息,一點點地將她覆蓋,死亡……好像離她越來越近……
「尛婆!」恍惚之中,長歌似乎聽到了男子慌忙地大叫,然後,她的身體被人猛地提出了水面。下一瞬,有源源不斷的法力透過她的背部轉入了她的五臟六腑,寒冷驅散,溫度漸漸回溫,長歌這才看清了眼前的來人。
夜玉珩俊臉鐵青,怒瞪著她,眼底的怒意簡直要將她焚燒成灰燼:「我剛才不過就是想要親一下你,你再生氣,也用不著跳湖自盡吧?」
見他一臉苦愁大恨的樣子,長歌突然想笑,也的確笑出了聲。
「你還笑?」夜玉珩板著臉望著她:「你知不知道剛才若不是我救你了,你就……」話到口中,戛然而止,夜玉珩不想說那喪氣話。
長歌知他是真心關心自己,溫和道:「我之所以跳下去,只是想找回掉在裡面的東西!」
夜玉珩更怒了,他推開長歌,兇巴巴道:「什麼東西,你連命都不要了?」
長歌虛弱地咳嗽了一聲,答道:「木簪!」
夜玉珩臉色的寒意褪去,他挑了挑眉:「我送你的那隻?」說到此處,他有些緊張地望向了長歌。
長歌自是知道他在想著些什麼,未免他誤會,她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夜玉珩眉頭緊皺:「他只是說了不許你動用法力對吧?」
長歌點了點頭。
夜玉珩唇瓣泛起一絲薄涼的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好辦,待會兒,我叫上那個百來人在這池塘裡面搜一下,就不信找不到!」
長歌想也未想就開口拒絕:「不行……」
夜玉珩望了眼她:「我說行就行,你現在身體虛弱,那還受得了這般折騰,他分明就是故意刁難你!這池塘就這般大小,你尋了三個時辰也沒有尋到,他究竟有沒有將那個木簪丟下來還是……」未知數那三個字還未出口,夜玉珩瞬間止住了聲。
「反正我不管!你現在身體虛弱必須好好回去躺著,要麼,我抱你回去,要麼,你自行走回去,你自己選……」話到此處,夜玉珩湊近了身體,曖昧地朝她眨了眨眼,「當然,你不選擇最好,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抱你回去了!你知道的,我這人臉皮向來厚,可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看……」
長歌有些無奈,她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我只是一個老太婆而已,你口味什麼時候才能夠改上一改?」
「對別的老太婆我才不會這樣呢!那人不是你嘛!」夜玉珩用肩膀蹭了蹭長歌的肩膀,長歌唇角抽搐了一下,終究忍不住抬步往她所住的地方走去。
夜玉珩也提步跟了上去。
待她們走遠,假山後面,一襲煙衣挺拔的男人漸漸走出身來。望著那兩道離去的背影,男人面色平靜,寡淡地沒有絲毫起伏,就仿佛只是看到了舉無輕重的場面,直到前方那兩道身影走遠,他才漠然地轉過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當長歌拿著夜玉珩交給她的木簪來到花無憂所住的地方時,他正與瀲灩在吃早餐,兩人時不時地為對方布菜,在耳畔低語輕喃,長歌望著他們如膠似漆的模樣,身體幾不可覺地顫了顫。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深深鞠躬,壓低著嗓音道:「尊上,您要老奴找的東西我已經找到了!」
花無憂拿起勺子輕輕餵了瀲灩一口粥,面對她的話,望也未曾望她一眼,甚至於連眼皮掀也未掀:「沒看見我正在吃飯嗎?」
他寒聲開口,聲音夾帶著他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長歌身體猛地一僵,自動地退在了一旁。
花無憂又勺起一匙粥放入唇邊輕輕吹了吹,再遞到瀲灩面前,瀲灩撇開了頭,指了指桌面上的水餃,花無憂放在手中的湯匙,然後夾了一個水餃遞到她唇邊。
瀲灩笑了笑,輕咬了幾口,才將那一口能吞下的水餃全部吃完。
長歌努力地迫使自己不去看,可終究忍不住,她望著面前所發生的一切,望著花無憂體貼入微的為瀲灩布菜,心口隱隱傳來了一陣窒息感。
百年了……她以為她能釋然,可是終究還是做不到……
長歌唇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見他們一時半會也吃不完,她正欲轉身離去。
「站住!」一道冷喝聲霎時響起。
長歌頃刻頓住了腳,她微微側轉了身,便見花無憂面無表情地望著她,眼底冰涼地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誰叫你走的?」
長歌眼睫輕顫了幾下,她輕垂下眼,不卑不亢道:「老奴見尊上與姑娘相處甚歡,老奴孤身站在這,難免打擾到您二位,所以……」
花無憂臉色浮起一絲冷笑:「所以,夜叉族教的下人就這麼沒規矩,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嗎?」
長歌臉色閃過一絲驚慌,她慌忙跪地:「老奴該死,求尊上恕罪!」
瀲灩輕蹙了眉:「無憂,你嚇到她了!」瞬即,她又吩咐道,「好了,你退下吧!」
長歌微微行禮,正起身抬步離去。
花無憂冷冽出聲:「不准走!」
長歌身體又是一僵。
被人當場反駁,瀲灩臉上有些掛不住,她唇角扯出一絲笑,望著花無憂柔聲道:「無憂,這是為何?」
花無憂轉頭望著瀲灩,輕輕泛起一絲微笑:「這裡需要有人伺候!」
瀲灩一怔:「屋外不是有下人嗎?」
花無憂唇角的笑意冷上幾分:「那些年輕的下人又怎麼比得上年歲已高的老奴做事謹慎小心呢?」
他扭頭望著長歌,冷冷吩咐道:「過來為我布菜!」
要她站在這裡看著他們恩愛,長歌自認為現在還辦不到。她沒有轉身,亦沒有回應。若說,唯一有一點異樣的,就是她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
花無憂黝煙的眸子逐漸變得幽邃,見她根本不動,他唇角慢慢地浮起一絲冷笑,他雙眼半眯成縫,正欲發怒。就在此刻,長歌突然轉過了身。
長歌面色平靜地走到花無憂的面前,低垂著頭始終不曾抬眼:「請問尊上有何吩咐?」
花無憂寒聲道:「我又不會吃了你,抬起頭,看著我!」
長歌身體輕輕顫動了一下,她深呼了一口氣,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近距離的面對面,沒有稍顯凌亂的髮絲,花無憂可謂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起眼前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