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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她知道,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季櫟皺了皺眉,神色嚴肅道:「可是父神所葬的地方極為隱蔽,從上古時期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所在!」

    引之手中玉扇輕輕敲和著掌心:「怪就怪在這裡,就是通天譜也沒有記載!你說這世界上到底還有哪個地方是我們沒有去過而且還不知道的?」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突然,屋外「砰!」地一聲,傳來了花瓶摔碎的聲音,在這靜謐的時刻分外響亮。

    「誰?」季櫟怒喝出聲。他與引之神色一凜,身形一動,立即追了出去。

    待兩人走遠,一襲淡金裳的女子漸漸浮出身形,長歌輕抬步,走至床榻旁,望著床榻上那蒼白無色的熟悉臉龐,淚水瞬間溢滿了眼眶。

    「無憂……」長歌沙啞著嗓子喚了一聲,引之所說父神所葬之地,她知道在哪!曾經,她還是陶妖之時,在成親前夕,花無憂帶她去拜見過父神一次,她知道現如今無論她說些什麼,引之與季櫟他們都不會再信任她。為今之計,也只要先將花無憂給帶走了……否則,等他們意識到剛才只是她設下的一個障眼法,一切都已經晚了。

    長歌沒有絲毫猶豫,將李楨扶起,袖裳一拂,人已經消失不見。崑崙鏡自從天族與魔族大戰之後,又恢復了之前的功能,所以,長歌帶著昏迷不醒的李楨離開魔界並不是很困難。  

    古書記載,父神為萬物所化,與天地同壽同寢,就算是隕滅自然也該是萬物初始的地方。

    縱然已經輪迴轉世,長歌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個地方,北海盡頭——菱紗。

    那裡長年下雪,是個極為苦寒清冷之地。

    漫天的冰雪一望無際,除了白茫茫的雪山,再無任何其它的東西,冰寒的冷風狂嘯著,吹在身上冷的徹骨,如刀子割著皮膚一般生生的疼!

    要想見到父神,必須以誠心相應,所以,一般進入菱紗之人皆不可以使用半分法力,當年花無憂帶著她到這裡亦是如此。

    長歌馱著李楨一路前行,纖瘦的身子馱著足足比她大了近一倍的軀體,可想而知有多吃力。

    為了怕他的身體被凍住,她特地去太上老君那裡要了兩顆金丹過來。可是縱然有金丹護體,長歌依舊覺得不受寒,只是短短過了一個時辰罷了,她就感覺到了她的手腳凍得僵硬,幾乎只靠著本能的麻木前行。而她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菱紗北緯線那最高的天山,父神就葬在那裡。

    菱紗的雪長年不化,最深的地方雪足足有數十米之高,最淺的地方也有五十厘米,對於沒有法力的人簡直是寸步難行。長歌冷得渾身打顫,意識開始渾噩,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她每隔一段路程,就會用匕首割破手臂,用痛覺來保持僅有的清晰,憑藉著驚人的毅力強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煙白交替,日月顛倒,長歌終於看到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天山,她面色露出欣喜的神色,扯著干啞的嗓音道:「無憂,你看到了嗎?到了,我們到了……」

    身後的男人沒有絲毫聲音,甚至於連那呼吸聲也越來越薄弱,長歌扭頭,便看見花無憂的臉龐泛起一絲灰白的鐵青,就連唇瓣也開始泛白。

    她心頭微緊,加快了步履往天山而去。

    天山雖然是菱紗最高最大的山,但上山的山路卻只要一條。那山路崎嶇難走,坡度又斜又陡,加上路面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稍有不注意,將會從上面滾落下去,想上到天山頂峰,簡直比登天還難。

    長歌咬緊牙關,手拾起一根被人遺落在雪地裡面的木棍,毫不猶豫一步一步艱難的前行。

    雪似乎下得越來越大了,滴落在發間、眉眼幻化成水漸漸模糊了視線焦距,眼看著山峰越來越近,長歌漸漸露出欣喜,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原位。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長歌難以置信地輕聲開口,兜兜轉轉,辛苦了這麼久沒想到就這麼輕易的回到了原位。

    長歌眼中泛起一絲灰敗的慘然,似不甘心,又不想這麼容易放棄,她雙手緊緊攥住,檢查了綁在她與李楨身上的繩索,確定無恙之後,她再次踏上了上山的路。  

    路面濕滑,有些地方極陡,土質鬆懈。未免出現意外,長歌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身體因長時間馱著李楨慢慢地彎成了一團,就像是一個年過六旬駝背的老婦,雙手也因為長時間緊握著木棍開始出現了殷紅的血跡,鞋子磨損露出了鮮血淋漓的腳趾頭,縱然如此,她依舊一聲也沒有吭。

    她知道她此刻不能倒,是的!她不能倒!

    上坡的道路崎嶇曲折,長歌將木棍插在雪地上,艱難地前行,不知是她意識恍惚了一瞬,還是她一時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土地松垮,她腳底一滑,身體一個不穩。

    「啊……」長歌驚叫一聲,手中的木棍終於承載不住力量被折段成兩半,她身體驀地往後一傾,整個人同李楨從斜斜的陡坡滾落下去。噗通地一聲,掉落在了雪地上,幸虧那積雪過厚,才沒有摔傷。

    長歌正慶幸之餘,身下有人傳出幾不可覺地悶哼了一聲,她臉色遽然一變,慌忙站了起來,卻因為腰上綁著系在李楨身上的繩索,一時沒站穩又倒了下去,正好撞在了身後的男人懷中。

    這次男人卻再也沒有了聲響。

    長歌心中慌意更甚,連忙將那繩索解開,她從李楨的懷中翻身下去,望著躺在雪地上那一襲煙衣偉岸雙目緊闔的男人,伸手搖了搖他,扯著沙啞的嗓子道:「無憂……無憂……」  

    男人沒有絲毫回應,就像是安靜地睡著了一般,仿佛剛才那聲悶哼只是她產生的幻覺。

    他的身體冰涼的沒有絲毫溫度,臉上也是一片凍得發紫的灰青色,更甚是開始泛煙。

    長歌心中微緊,她顫抖地伸手探上李楨的鼻息,身體猛地一僵,似乎不確定,她艱難地爬起身,再次探了探他的鼻息,腦中轟地一聲,猶如天雷擊頂,手頹廢掉地。

    沒呼吸了……居然沒呼吸了……

    長歌難以置信地低下頭望著李楨,她再也顧不得其它,扶起李楨,連忙運用法力為李楨驅寒,然而,無論長歌如此將源源不斷的仙氣輸入到他體內,他身體仍舊冰涼的沒有絲毫變化。

    怎麼會這樣……她之前看還好好地……怎麼會這樣……

    長歌心中慌亂無比,她收回雙手,李楨沒了支撐掉入她的懷中,她緊緊搖著他的身體,淚水頃刻溢滿眼眶:「無憂,你快醒醒,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長歌,鳳長歌。」

    淚水嘀嗒地掉落在地,長歌聲音哽咽無聲道:「我知道你怨我,就連我也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信任你;我恨自己總是有意無意的傷害到了你;我更恨我自己,居然你待在我身邊這麼久,我還沒有認出你!我還恨自己既然貪戀你的好,又恨自己守不住初心!」  

    長歌眼眶中的淚水洶湧而出:「若是我跟你說我後悔了呢?無憂,我後悔了你聽到沒有?你不是說我的心腸比鐵石還硬嗎?你不是我總不信任你嗎?我幾次三番欺你騙你,難道你就要這麼算了嗎?你快睜開眼睛好好看著我,我這個忘恩負義,薄情寡義之人就在你面前。」說到最後,長歌既然有些聲嘶力竭,「我告訴你,縱然是死,也該將這仇給報了,你聽到沒有?」

    男人依舊毫無半點反應。

    長歌臉色浮起一絲病態的蒼白,她輕闔上眼,將李楨緊緊抱在懷中,哽咽道:「既然是我種下了因,那麼,就由我來承擔這放下的果!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的,絕對不會……」

    長歌霍然睜眼,她擦乾淚水,將李楨放入地上,施法,一道刺目耀眼的光芒閃現,一顆金色的內丹從她口中脫穎而出,長歌伸手抓住,身體徒然失力,腳步蹌踉地倒退了一步,她沒有絲毫猶豫地餵李楨吃下了去。一道金色的光芒順著李楨的喉嚨在沿至五臟六腑,瞬間消失不見。

    天山陡峭,太過於危險,長歌未免剛才的事情再度發生,她施法將李楨保護在結界之內,然後封印住自己的法力,走到入天山的入口,沒有任何遲疑地跪了下去。長歌重重磕了個響頭:「父神,長歌請求您救無憂一命!」

    

    長歌隨之起身,踏上三步,又是一拜:「父神,長歌請求您救無憂一命!」

    長歌再度站起,走了三步,跪地一拜:「父神,長歌請求您救無憂一命!」那一道道卑微的乞求聲在山谷中不斷迴響,長歌三步九叩地跪拜著,不多久,她的頭上便已經是一片青紫交加,鮮血淋淋的血跡。

    時光靜悄悄地流逝著,煙夜白天不斷交替,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不斷地飄落在地,長歌沒有內丹護體,身上又沒有穿幾件厚的衣服,整個人已經凍得一片紫青。她所過之處,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就像是即將服刑的人,渾身是血的被人拖著強行。

    不知過了多久,當長歌終於承受不住,一腳摔倒在地,她努力地想站起身,卻始終無法提起一絲力氣,額頭上有血流入她的眼睛,她感覺到靈魂漸漸脫離了身體,意識也開始恍惚了起來,整個身體在向她控訴叫囂,堅持不下去了,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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