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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情究竟是什麼?

    「姑姑……」長歌有些愣愣地望著她。

    「果然是你!」李楨目光如炬地瞪著她,那眼睛暗含著強烈的殺意,甚至他懷疑若不是長歌在此,他定會忍不住親手結果了她!抓住她的手狠狠一甩,轉過身去,似乎連多望一眼都覺得是侮辱。

    牟憐卉被他用力一甩,體內氣血一涌,又吐出了大口鮮血,她虛弱地笑道:「我知我罪孽深重,即便入十八層地獄,也無法彌補我所犯下的罪過,只是,我好不甘心!長歌……我做了這麼多壞事,只為了讓蒼天留他一條活路,我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明明就快要……」話到半路牟憐卉卻突然止住了。

    「子濯!」她眼眶蓄滿淚水,朝著一個方向緩緩伸出手。

    長歌輕抬眼,便見身側一雙白皙修長的大手亦顫抖地伸來,兩人的手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靠近,在咫尺之間,快要觸碰到一起的那一剎那,那雙白皙纖瘦的手突然墜落了下去,整個人再無氣息。

    「姑姑……」長歌心底驟然一緊,懷中徒然一空,趕來的李子濯一把奪過牟憐卉,將她緊緊抱入懷中,雙臂緊緊地攬著,仿佛要將她的身體嵌入骨髓一般。

    「為什麼這麼傻?」他低垂下頭,聲音哽咽堵澀,望著那閉目緊闔,仿佛只是熟睡著的人兒,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額頭,輕喃道:「卉兒,我們回家,我們回家……」然後看也不看長歌及李楨一眼,抬步離去。  

    「放開她!」長歌語氣仿似結冰,伸手去奪,身側「砰」地一聲有重物墜地,長歌悚然一驚,轉身,便見身側的李楨轟然倒地。

    長歌神色微凝,瞧見那落地在少年,深邃的眸底閃過一絲複雜,卻終是未再阻止,任由李子濯抱著她姑姑離去。

    她輕緩地閉上眼,面上閃過一絲疲憊的倦意:「你起來吧,他們已經走了!」聲音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

    地上,李楨霍然睜眼,唇邊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譏諷,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要幫他。

    站起身,腳步蹌踉地往長歌所在而去,低垂著頭,不敢抬頭看她:「我知錯了!」

    長歌卻未回應他的話,而是輕緩道:「李楨,你說,情究竟是什麼?」

    李楨輕抬眼梢望著她,見她面上有一閃而逝的痛意,不自覺的蹙起了眉。

    「姑姑從小仙姿聰慧,性格溫婉,平日裡就連踩死一隻螞蟻也並不忍心,這樣美好的她,卻能為了李子濯,不僅甘願放棄仙籍,****照顧他、忍受他的冷嘲熱諷,還背離了本性,拘出數千條無辜的魂魄,設下了九轉移魂陣!寧願讓自己遭受天刑,生生世世以不得善終為下場!」

    長歌睜眼,面上有絲絲迷茫,「就連我,曾經亦受它所迫害,飲下了忘川水。」  

    長歌從袖口中拿出那發著藍光的玉佩,「皆說飲下忘川之水,便能夠忘記前塵往事,我卻不知,為何還會留著它!」

    李楨視線緩緩落在那玉佩之上,眼底寒意頓現,只見那玉佩正在慢慢的開始碎裂。最後,「啪」地一聲,裂成了無數碎片,掉落在地。

    倏地,長歌的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一根又細又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進了心臟,無數的記憶碎片如開閘的潮水湧出,她下意識的抱住頭,痛呼了一聲。

    耳畔中一道來自於遙遠的清澈對話聲依稀響起:「這塊玉佩又名雙梄石,無論多遠他們皆能夠相互感應,一邊若碎,那麼另一邊也會隨之斷裂,如今,我將它贈予你!」

    「師傅,這是不是凡人常說的鴛鴦佩?」

    「咳……」男人迭不防咳嗽了一聲,「這只是我們師徒二人的信物!」

    「信物?我知道了!師傅的意思是,寓意我們二人永遠不分離了!」

    耳畔聲音越來越遠,淚水頃刻蓄滿眼眶。

    「長歌,你怎麼了?」李楨何曾見長歌這般模樣,有些緊張地扶住她,卻被長歌大力推開。

    「碎了……為什麼……碎了……」長歌臉色煞白,望著那碎落地玉佩,目光中帶著傷心欲絕的隱痛。  

    東華,你竟然連我們這最後一點牽絆,也要將它毀得一乾二淨嗎?

    長歌腳步蹌踉地往前方走去,然而沒走幾步,折言扶著虛弱的近乎透明的東華,出現在她面前。

    長歌步履猛地一滯,目光靜靜地看著東華,靜靜地看著,望著那滿頭刺目的白髮、那病態般虛弱蒼白的臉頰、那緊闔的雙眼、那馬上就像接近魂飛魄散的軀體,一顆心不斷下墜,不斷下墜,直至跌落伸手不見五指的萬丈深淵中,被地獄烈火狠狠焚燒著,五臟六腑幾乎就要到了迸裂的地步。

    那個嫡仙般清潤如風的東華、那個強大到永遠不會受傷的東華、那個冷血無情到心如磐石的東華,怎麼會……變成這樣?

    折言見長歌一副失魂落魄,不由蹙眉問道:「鳳長歌,你手中那塊玉佩呢?」

    玉佩?

    長歌胸口驟地刺痛,她輕移開了視線,落在折言身上,想到數百年前的恩恩怨怨,眼底驟地轉寒,心底痛恨頓轉為滔天之怒,面上冷漠,面無表情道:「與你何干?」

    眼角餘光輕輕瞥了一眼東華,見他此刻閉著眉目,連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唇角微勾起一抹嘲諷之色,心竟然慢慢地化為平靜了,最後,成了一灘毫無起伏的死水,煙金衫的衣袖往後一拂,轉身離去。  

    折言冷冷道:「若是這塊玉佩關乎東華的性命呢?」

    長歌步履一滯,卻也頭也未回,吐出來的話從未有過的寒涼:「當那顆鳳凰麒麟心被他取出之後,我與他的師徒情份早已經盡了,他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看來你是恢復記憶了?」折言看著那漸行漸遠的纖影,毫不掩飾的譏諷道:「鳳長歌,我雖然討厭你,但卻一直認為你聰慧過人,卻不想,原來也不過如此,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為何你的心明明已經被取出來了,還能好好的活在這世上嗎?」

    長歌身體猛地一僵,腳步卻再也挪不過分毫。

    曾經,她不是沒有想過,然而,當時之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她飲下忘川水後,將這一切都給忘記了。

    「你一直認為當年是東華有愧於你,可是,鳳長歌,你有沒有想到,是你自己,將自己逼入到了絕境!是你自己親手將你們兩人置於如斯地步!」

    「我?」長歌終於轉了身,面向她,冷冷道,「當年若不是你為了逼迫顧里出現,而在凡間肆意濫殺無辜,我又何必要奪你性命?」

    「那些人全部都是死有餘辜,他們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我需魂幻體,為了活下去,我殺了他們又何錯之有?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幾乎打散我原神,還藉此迫使顧里向天界伏誅!致使他遭受天劫之難,使我與他錯過數千年不得相見之後,還生生錯過數百年。」  

    長歌心神一凜,只覺得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實在高明。

    「若不是顧里盜取天界聖靈珠,還盜取東華神農鼎,他又怎會遭受天劫之難?」

    折言不禁冷笑:「聖靈珠本就是他之物,是天帝不仁,強行搶奪過去的,他只是拿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何錯之有?神農鼎是東華親自送於他的,又哪來盜取一說?」

    神農鼎是東華送的?

    長歌身體劇烈一震,心仿佛活生生的被人撕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鮮血淋淋的,痛得她幾乎有些站不穩。

    怪不得,當日她將神農鼎送回給他之時,他臉色會那麼難看,甚至根本不聽她解釋,原來……原來竟然是他送的!

    折言見長歌痛苦的模樣,臉上有一絲報復的快感:「所以,鳳長歌,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是啊……是她自己造成的!

    長歌喉嚨微哽,只覺得今日的天氣怎的這麼寒涼。

    「當年東華見顧里被天帝處以天罰,而我又因你被傷的幾乎灰飛魄散,只有鳳凰麒麟心得救,別無他法,唯有取了你的心救我,然而,你以為他冷心絕情不顧師徒情份傷了你,卻不知他在天劫將至之時,為了救你,將自己的心取出來給你了!」  

    李楨心膛劇烈一震,無數的複雜情緒一時之間交織而過,怪不得,幻雪說,東華是她永遠跨躍不過的魔障,原來真相竟是因為如此嗎?

    長歌目光呆滯地望著她,聲音輕的仿佛被風輕輕一吹,便散了:「你是說,我現在這顆心是他的?」

    「不錯!」折言低垂了眸,望了望昏迷不醒的東華,不禁想到,若不是她剛才恰巧去找東華問顧里的下落,也並不知道,他的元神在那一刻幾乎隕滅。

    「沒了這顆心,他命不久矣,只得依靠玉佩裡面靈氣才得已續命,現如今,他手中的玉佩已經撐不住斷裂掉了,所以,需要你的玉佩來為他續命!」

    長歌渾身流動的血液幾乎停滯,一股錐心的力量狠狠侵蝕進心臟。

    她原以為是東華將他手中拿著的玉佩給毀滅,原來,竟然不是,而是它無法承載那耗去的靈氣了嗎?

    看著此刻那張仍舊閉目的眼,長歌心膛劇烈顫動著。她緩緩走上前,雙手疼惜地拂過他低垂的面容,沙啞著嗓音道:「東華……」

    她看著那漸漸消散的軀體,眼中的視線漸漸模糊:「為什麼不將事情真相告訴我,果然你早一點告訴我,那麼我就不會飲下忘川之水,還怨了你那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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