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大限將至
「咳……咳咳……」養心殿內,傳來一聲聲壓抑痛苦的咳嗽聲。
明黃色的床帳上繡著兩條栩栩如生的金龍,金龍的眼睛上鑲嵌著兩顆珍珠,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明亮璀璨。
一群御醫跪在龍床前,面色憂心無比。
那壓抑的咳嗽聲再次響起,伴隨著一片血霧,床帳之上已經染上了血光點點。
「皇上,大限將至,還是快點召集眾皇子前來侍疾吧!」
「不……可以!朕好不容易才看著夜兒成長起來,能夠獨當一面,他為了國事憂心已經很累了,這個時候怎能分散他的精力?」
「可是……」
「沒有可是!所有人都不得將此事泄露出去,對外就說朕的身體恢復的很好,違令者斬!」
不愧是當初在亂世之中一統天下的帝王,哪怕他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可那一份霸氣卻是與生俱來、怎麼都不可抹滅的。
「你們……先下去吧,朕想好好休息一下!」他無力的擺了擺手,然後閉上了眼睛。
那群御醫面面相覷,卻不敢違背聖意,只好起身退了下去。
待到整個房間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皇帝的眼睛終於緩緩睜開。
那雙眼睛雖然渾濁,布滿血絲,卻閃著清明以及洞悉一切的精光。
他早就應該猜到了,自他病倒之後,天朝不平,江山社稷不平。
一連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衝著祁夜而來,這幕後定然有人操控。
所以,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撐到了極限,卻也不能就這樣倒下。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要庇佑自己最心愛的兒子,能撐一時是一時。
……
夜深了,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疼痛,就連五臟六腑也在不斷地翻騰著,讓人了無睡意。
閉上眼睛,就連感官也變得格外敏感,讓他可以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那人明顯是故意放輕了腳步,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警覺。
是誰?他不是已經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麼?誰這麼大的膽子,膽敢違抗聖旨?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來到了床邊,腳皇帝的眼睛倏然睜開,也成功的震懾到了那鬼祟出現之人。
祁尊明顯沒有料到他竟然還會醒過來,一時之間有些驚慌。
不過,他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拱手行了一禮:「兒臣拜見父皇。」
此時,皇帝已經斂去自己的病容,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尊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可是皇帝的寢殿,沒有通傳不得入內,可他悄無聲息的踏入,不是明顯有問題嗎?
祁尊又拱手拜了一拜,方正色道:「兒臣今夜突然做了一個夢,想起兒時生了病,父皇便親自過來看望兒臣,在床邊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方才離去。可如今父皇身體不適,做兒子的卻沒有在身邊侍奉,著實太不應該,所以就過來了。」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又閃過一絲忐忑驚慌的神色,匆忙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是兒臣唐突,因為太過擔心父皇,竟忘了這裡是養心殿。兒臣進來的時候,聽到侍從說父皇已經睡下了,便不想叨擾,只是想要進來看一眼,不曾想……」
皇帝的語氣終於軟下來,似乎是已經放鬆了警惕:「原來是這樣,你真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起來吧!」
祁尊終於起身,連忙走到床邊,伸手為他掖了掖被角。
「父皇身體可還不適?」
「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其實兒臣知道,父皇心中一定最希望二皇兄能夠侍奉在側,可如今他政務繁忙,身上承擔著整個天朝的重任。兒臣天資愚笨,雖幫不上什麼忙,也只能獻出自己的一份薄力,好好地照顧父皇,也免了二皇兄的身後之憂。」
皇帝輕輕應了一聲,那疲憊虛弱的神態也掩蓋不住漸漸表露出來。
「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沒有什麼區別之分,不管是你還是他,對朕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沒有看到的是,祁尊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恨。
什麼一樣?原來父皇才是天下最為虛偽之人。
從小到大,無論他怎麼努力,可是父皇的眼中卻只有那個病秧子。
他和其他幾位兄弟為了皇位明爭暗鬥,你死我活,而那個病秧子身體好了之後,卻憑空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他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先前做出的所有,不過都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怎麼可能不恨?
……
當皇帝再次看向他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什麼也捕捉不到。
「父皇說的是,我們都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自然應該相互敬愛。」
皇帝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祁尊連忙伸手幫他撫著胸口順氣,可他的目光卻已經開始在房內搜尋。
房中那淡淡的血腥味,雖然已經用龍涎香掩蓋,可他還是能夠聞的出來。
還有床帳上那星星點點的血霧,如果不仔細看,並不那麼容易被人察覺。
碧兒說的一點都沒錯,父皇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可他卻一直在隱瞞,為的便是給祁夜爭取時間,為他鋪路麼?
也是,只要他這個皇帝活在世上一天,他的威信和精神也一樣同在,祁夜的道路也會更加的順暢。
想到這一點,更是加深了他對祁夜的怨恨。
父皇,你如此偏心,也就別怪兒臣不孝了!
他看向不遠處的茶具,然後起身走了過去。
他用手指探了探溫度,然後打開壺蓋,趁著四下無人之際,從袖口悄悄取出一個紙包,將裡面的粉末倒了進去。
物溶於水,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這才若無其事的倒了一杯水,然後轉身走到床邊。
「父皇,喝點水吧!」
他小心的將他扶了起來,然後將水杯遞到他的嘴邊。
皇帝看到他臉上的真誠和擔憂,並沒有懷疑什麼。
不曾想,祁尊看到他一點一點喝盡了杯中之水,眼底的那份瘋狂和熾熱,卻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