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條件
紅蓮真君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之後，安雲和乾元子忽然靜了下來，兩人彼此低著頭看著昏倒在地上的秋暮離，卻相互之間沒有抬頭對視，氣氛顯得有些嚴肅和沉悶。
卓不凡等人原本打算過來，還沒走近便察覺到安雲和乾元子之間的怪異氣氛。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略一點頭，約束著青衣十三樓的弟子們各自回去，而他們也迅速的離開，將此處留給安雲和乾元子。
等到周圍所有人都離開後，安雲和乾元子依舊誰也沒有開口，兩人神色嚴肅的盯著地上的秋暮離，像是在研究一件舉世無匹的絕世奇珍。陷入昏迷中的秋暮離似乎也能感應到兩人灼灼的目光，身體無意識的扭了扭，像是要避開兩人的目光。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乾元子當先開口：「你……在想什麼？」
比耐心，說實話安雲從來沒有輸過誰。當然，乾元子這種動輒就閉關百十年的老怪物，耐心自然也不會比她差，只是關於此事，安雲卻占據絕對的優勢，完全耗得起。
乾元子一開口，她這才抬頭看了乾元子一眼，然後又迅速的低下頭去。
「我在想，前輩會給我一個什麼樣的解釋？我又在想，前輩解釋了之後，我是選擇相信呢，還是不相信？」安雲幽幽的開口。
乾元子聞言一愣，忽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他這一笑，安雲也笑了起來，兩人之間有些嚴肅和緊張的氣氛霎時如同春風解凍般消融。
乾元子寬袖隨手一卷，昏迷的秋暮離便被他捲入袖中消失不見，他揮了揮衣袖，斜視了安雲一眼，當先走在前頭。
安雲猶豫了一下，也不緊不慢的跟在乾元子身後，兩人的方向筆直向前，正是向那龍首峰而去。
「收了吧。」乾元子走著，忽然停下，也不回頭的說道。
安雲也停了下來，想了想，藏在衣袖中的雙手暗自結印，只聽山谷中一聲嘹亮的龍吟，戊戌驚龍法陣被她重新掩藏。
「用我的法陣來對付我，不好使。」乾元子淡淡的說道，繼續抬步而行。
「我知道。」安雲回道。
「哦？」乾元子有些疑惑的微微側頭，看著安雲略有些詫異的道：「既然如此，為何如此？」
「前輩功法參天，若我沒有看錯，應是化神後期境界，只手可遮天，翻雲覆雨更是等閒事耳。晚輩自知萬萬不是前輩對手，是以開啟戊戌驚龍法陣，只是為了讓太古龍魂護住青衣十三樓弟子一時半會兒罷了。護住一時半會兒，能逃一些是一些，那也是好的。」安雲聲音淡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乾元子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晦暗之色，眼神複雜的看了安雲一眼，喟嘆道：「你以為是我是那種毫無人性濫殺無辜的魔頭嗎？」
「當然不是。」安雲搖頭，正色解釋道：「我知道前輩一直以來都想要重振修道界光輝，從三千年起便率領三洲修士同跨海而來的南疆百萬妖族抵死戰鬥，從來沒有退過一步，數次將南疆妖族趕出三洲地界。僅此一項，便可謂功德無量，拯救無數凡人和修士。更不用說前輩發下大誓言，願天下人長生。試問，如此悲天憫人的胸懷，又豈是殺人如麻的魔頭可比？」
「那為何？」乾元子不置可否，又問道。
安雲停下來，正色道：「只是前輩何時是前輩，何時又不是呢？」
這句話有些難懂，但乾元子卻能立刻聽懂，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聲色淡淡的說道：「本座始終是本座，沒有什麼何時不何時。」
安雲笑了笑，輕輕開口：「前輩與我說話時，一向之說『我』的。」
乾元子身形一震，像是被安雲的話鎮住了一般，好半晌才轉頭過來苦笑著看著安云：「你這丫頭，到底是聰明還是聰明過頭了？你就不能裝傻嗎？你這樣說，不怕我真的殺了你嗎？」
安雲也輕嘆一聲，幽幽道：「怕，只是我還是要說。前輩對我有恩，我敬佩前輩的為人，所以不忍欺騙和算計前輩。」
乾元子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願意帶我去伏牛島了是嗎？」
安雲神色堅定的點頭道：「是的，前輩性格不定，又是修煉魔道功法，萬一理智不在做出瘋狂之事，到時候誰能阻止前輩呢？青冥越衡天正處在浮屠大劫的關口，若是前輩打破了伏牛島的封印，將幽冥修羅天的大小魔頭放進來，到時候眾生何以抵擋？我是第三代守墓人，豈能將前輩帶到島上？」
乾元子喟嘆：「第三次妖族入侵之戰，我率領青冥大陸所有門派共同抗擊妖族，與孔雀王爭鬥，被五色神光擊中，只能元神逃脫。當時妖族勢大，而青冥大陸各個修道門派畢竟人心不齊，我好不容易才將大家勉強團結在一起，如果此時我身死道消，我們修道界又會變成一片散沙。不得已，我只好聽從了幾位長老的建議，用斗轉星移之法奪舍了一名剛剛死去本門天才弟子肉身。這斗轉星移之法相傳乃是上古時期的功法，是專門為奪舍而創的魔功。一旦奪舍他人肉身，不僅能迅速接管對方的身體，還能接收對方全部的記憶以及性格感受等等。簡而言之，我和肉身合二為一，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
「但一個人怎麼可能擁有兩種性格呢？更何況經歷不同，想法不同，性格不同，就會導致對同一件事的看法也不同。但我卻有兩種性格，他們彼此互相影響，互相爭奪，時而合作無間，時而爭執不休，我的腦海中每天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實在讓我痛不欲生。不過因為我的出現，即將變成一團散沙的修道界又重新聚合起來，再一次頂住了妖族的攻打，我便決定這一切還是值得的。隨後我再次身死，又奪舍了其他人，腦子裡就變成了三個人的爭鬥或者合作，整日讓我難得有片刻安寧。然後是四個，五個，六個……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個，總之不會少於十個。」
「我至今修道已近四千餘年，當今修道界除了天道盟長老團里藏著的幾個老不死的傢伙，便要數我年紀最大。元嬰期修士壽命也只有千餘載，而我卻靠著這門魔功活了好幾個千年，又融合不同肉身的靈根潛質以及數次奪舍後對人體的通透了解，領悟到了一絲玄而又玄的道，於是我才突破了元嬰境界的桎梏，晉入到這萬年來修道界少有人晉入過的化神境。」
安雲靜靜的聽著乾元子的述說，沒有開口，聽到乾元子晉入化神境界也只是默默的嘆息一聲。
綜合她對浮屠大劫的了解，浮屠大劫從上古中時期便開始封鎖青冥越衡天的天地靈氣和三千大道，導致時間越到後面，修士能夠吸收的天地元氣越來越少，修為增長越來越慢。上古時期過後，這方天地的三千天地大道幾乎被封鎖，修士想要體會到一絲天地大道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除非……
除非入魔！
魔和道最大的區別在於一點，那便是對天地的態度。
修道者認為道法自然，要尊崇天地萬物，借用天地之力然後融入天地之中。修魔者卻認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要不斷的搶奪一切來強大自己。包括天地也是一樣，一樣要成為自己的食物，被奴役的對象。
修道者的道是成為一方天地，掌管規則自然。修魔者的道卻無比霸道，只修一個我，萬物包括天地都是自己的食物，對天地靈氣以及天地大道根本不在意，因為他們的道只有一個，那就是吞噬。
浮屠大劫封鎖住了天地靈氣和天地大道，卻與修道者來說是末日般的毀滅，但對於修魔者來說，影響力就極小了。或許再過幾千上萬年後，北冥大陸的魔道會越來越強大，而修道界將會越來越弱。
南疆的妖族又是靠著天賦血脈修煉，而不是像修士一般靠領悟天地大道來得成正果，只怕修道界衰弱之時，便是所有修士滅亡之時。仔細想想也是如此，當年沒有浮屠大劫之時，修道界何等輝煌，將妖族和修魔者們壓得喘不過氣了。可上古時期過後，妖族數次入侵修道界，而北冥大陸也幾次有強大的魔頭單人匹馬肆虐修道界，修道界卻毫無辦法。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浮屠大劫的緣故，導致修道界再也難以出現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乾元子的修為達到了化神後期，先前安雲一直以為是乾元子仙緣驚人，再加上乾元子本來就是一個傳奇，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也是正常。但聽了紅蓮真君的話，安雲卻更相信乾元子真的入魔。
「怎麼？你想要斬妖除魔？」乾元子斜眼看了安雲一眼，打趣道。
「前輩說笑了。」安雲苦笑著搖頭道：「我哪有那個本事？」
「如何你才能答應帶我去伏牛島？」乾元子笑了笑，話題突然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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