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臨死一諾
安雲抬頭看向那道消失在天際的紅光，心裡暗嘆：到底還是修為太低，布陣又太倉促，否則金大元哪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對金大元恨極而出的威脅，她並不在意，反正她都已經得罪了弈劍門和華音宗，再得罪一個七禽門又有何妨？更何況她的麻煩遠不止於此，寧向直還不知什麼時候找上門來呢？
所謂破罐子破摔，虱子多了不癢，安雲對於得罪人這種事，已經完全無所謂了。
金大元受傷一走，剩下的七禽門修士一個個也御劍升空，追著他去了。明月等人原本想追，安雲揮手阻止道：「算了，窮寇莫追，現在大連環陣已經毀了，他們人多，追上去我們未必能占便宜。」
戰後自然是清點人數，青衣十三樓包括安雲在內，總共來了十二名築基期修士。卓不凡獨自負責布置九子連環陣，關山、何岳負責布置魁星踢斗陣，連秋生、陳飛雲、汪清淵則是負責布置太極陰陽陣，徐明、孫不二、馬雲鵬、清風負責布置龍馬河圖陣。
安雲負責引陣法禦敵，明月負責守護安雲肉身以及指揮其餘人攔截七禽門其他修士，放置大連環陣被破壞。
然而如今到場的只有十個人，還有安雲那隻名叫白雪的小狼。
明月臉色首先變了，因為清風沒有回來，另一個沒有回來的是孫不二。
安雲臉色同樣不好看，要是清風有失，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損失。原本的快意門人中，她最信任的三個人是別道生、清風和明月，清風的排名甚至還在明月之前。而今青衣十三樓處立，正是用人之時，損失任何一個人她都無比心痛，更何況是沉默寡言但十分可靠的清風？
其他人見安雲和明月臉色異常難看，各自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場面一時顯得非常安靜。
安雲的神識沿著海面蔓延出去，九子連環陣爆炸的中心水霧瀰漫，大雨至今未停。安雲的神識在水霧瀰漫的海面一寸寸探索卻毫無發現。她不甘心的又將神識繼續擴散，然而大連環陣已破，她的神識雖可媲美金丹初期修士，卻也不過幾百里範圍。
「找不到嗎？」明月靜靜的看著安雲，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安雲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靜。然而安雲明白他其實心中異常暴躁，若是清風真的死了，她不知道明月會不會選擇離開青衣十三樓。
怎麼偏偏是清風？安雲心中暗嘆。
小狼忽然朝著西面叫了起來，卓不凡好奇的向西面看了看，驚叫道：「看，那邊是什麼？」
眾人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海平面上飄起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向他們所在的位置緩緩靠近。
安雲神識一探，喜道：「是清風和孫不二。」
話音未落，明月已經踏著海面急速朝黑點而去，不一會兒，夾著兩個人又沖了回來。
安雲讓明月將清風和孫不二放下，掏出碧凝丹分別餵給兩人吃了，這才開始打量兩人的傷勢。
清風還好，身上的傷雖然嚴重，不知只需要服用碧凝丹後，閉關運功療傷一月就可無礙，但孫不二丹田破碎，卻是無藥可治。
清風還清醒著，他的法器丹青藤將他和孫不二捆在一起，想必當時他已經沒有力氣拉住沉入海底的孫不二，所以用丹青藤將自己和孫不二捆在一起浮出了海面。看兩人身上的淤泥，先前肯定雙雙沉入了不知道多深的海底，以至於眾人的神識都沒有發現兩人。
「樓主，他還有救嗎？」清風定定的看著安雲，聲音十分虛弱。
安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實際上他問出這句話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孫不二還沒斷氣，不過全身筋脈斷裂大半，連丹田都被飛劍洞穿，腹部有一個碗口大的洞，這樣的傷勢，神仙也難救。
清風見安雲欲言又止，心裡很是失望，他原本以為樓主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樓主也許能夠做到。不過很顯然孫不二的傷，連樓主也無能為力。
他小聲道：「他救了我，原本死的人應該是我，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被飛劍刺穿了丹田。」
「哥，我會將孫先生的名字和事跡刻進長老樓的，以後青衣十三樓所有弟子祭拜門中前輩時，都會知道孫先生今日為青衣十三樓立下的汗血功勞，他會永遠活在所有弟子心中。」明月出聲安慰道。
清風苦笑著搖頭不語，只是盯著安雲。
安雲想了想，伸手按在孫不二的胸口上，渡入一絲靈力。過了一會兒，孫不二眼皮微微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你的傷太重，丹田破碎，我救不了。」安雲見他醒了，輕聲道。
孫不二閉了閉眼，許久才睜開眼將頭輕輕一點：「我自己知道的，樓主要是連我的傷都能治，那就真的成了神了。」
「你有什麼心愿嗎？無論什麼心愿，只要青衣十三樓和我能夠做到，必定替你完成。」安雲說道。
孫不二用力的吸了口氣，見清風看著他，眼神里滿是內疚，便略微扭頭沖清風笑道：「柳護法不用自責，我只是還你一條命罷了。三年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老夫哪裡還能活到今天？說起來老夫其實白白賺了三年，已經活夠本了。」
清風微微一嘆，搖頭不語。
孫不二再次將頭轉向安云：「樓主，我們真的成功了？」
安雲點點頭，向明月使了使眼色。
明月會意，俯身撿起孫不二身上掉落的紫金長刀，將刀抱在胸前，足下點著海水飛快的去了。
三首玄龜無力的浮在海面上，偌大的龜甲四分五裂，身下十丈內的海水盡被染成紅色，看著明月抱刀踏水而來，它卻連動彈一下的力氣也沒有。
明月朝它鞠了鞠躬，抬頭拔刀，一刀斬下三首玄龜三顆頭顱。他捧著三顆頭顱，雙腳踏在歲寒三友生長的那片龜甲上，飛快的破浪而歸。
孫不二看著他捧著的三顆巨大的頭顱，又看了看他腳邊的歲寒三友，朝他感激的笑道：「多謝柳總管用老夫的紫金滅神刀斬三首玄龜，老夫死也可以瞑目了。」
「孫老客氣了，您的紫金滅神刀力斬三首玄龜，此戰你當屬頭功！」
青衣十三樓成立之初，明月負責掌管財政樓和賞罰樓，他此言一出，等於鐵板釘釘，青衣十三樓除了安雲，誰也不敢有異議。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一戰孫不二怎麼也排不到頭功，不過此時誰都不會反對。
孫不二笑了笑：「柳總管向來是明察秋毫絕不徇私，何以為了老夫破例？這個頭功老夫不敢當，我只想求樓主一件事，希望樓主能夠答應我。」
安雲點頭道：「你說，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孫不二忽然翻了翻白眼，像是一口氣上不來，安雲趕緊再次輸入一絲靈力，卻不敢輸入太多，怕他受損的經脈無法承受。
孫不二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樓主，我來自伏牛島，不知樓主可有聽過？」
安雲心神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伏牛島，姓孫，難道是……」
孫不二見她真的知道，欣慰道：「樓主既然知道，省了老夫許多口舌。伏牛島有我的族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樓主有空去伏牛島一趟，幫幫我的族人。」
安雲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心道這個忙可不太好幫。
孫不二見她久久不語，也不催她，只靜靜的看著她。
清風弱弱的開口：「樓主……」
明明悄悄的用手蒙住他的嘴，沒有讓他繼續說話。以明月對安雲的了解，知道她是一個膽大包天無事不敢的人，既然她都覺得為難，想必這件事情真的非常不好辦。
安雲沉默了許久，眼看孫不二眼神漸漸渙散，眼中滿是濃郁的化不開的失望和擔憂。
罷了罷了……
安雲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在孫不二耳邊鄭重道：「我答應你，以後會去伏牛島一趟，你安心去吧。」
孫不二眼中精光一閃，臉頰迴光返照般有了血色，向安雲緩緩的說道：「多謝樓主。」
他說完，閉上眼睛，頭垂了下去。
安雲收回手，敲了敲天色，讓明月收起三首玄龜的頭顱和歲寒三友，關山背起清風，何岳背起孫不二的屍體，一行人乘坐來時的漁船消失在海面。
……
不知多少萬里的海面上，姑蘇道人忽然眉頭一動，伸手招出定星盤，在定星盤上推算了起來。
「姑蘇，可是感應到那丫頭了？」寧向直緊緊的盯著他，冷冷的問道。這段時間，他和姑蘇乘船前往臨海，沿途所有的小島和海船他都仔細搜索，卻始終找不到安雲的下落。
姑蘇道人笑道：「有了，她出手了，我先前的確隱約感覺到她的氣息。」
「在哪裡？」寧向直隨意問道，似乎並不在意，原因是這句話他已經聽姑蘇道人說了起碼二十次，但結果永遠是沒有結果。寧向直早就懷疑姑蘇道人根本察覺不到安雲的氣息，只是用安雲做緩兵之計罷了，他對姑蘇道人的耐心已經見底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