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願將就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很長。當天和宮的大門打開的時候,韓鳳儀帶著韓北望率先走出來,雖然極力掩飾,但她的眼底有一絲難以抹去的痛和疲憊。
陶昕來和大小蘇迎上去,陶昕來往韓北望看去,韓北望倒是十分平靜,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即便是兩家來人協商,要聞人熙回心轉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陶昕來琢磨不透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正想著一會兒回去問問韓北望,卻又見聞人熙走出來,白子蓮於是趕緊走過去,聞人熙便對她點點頭,對旁邊一個人在說著什麼,看樣子是在為白子蓮介紹。
「看什麼?」韓鳳儀看向陶昕來,語氣不冷不淡。
「沒什麼。師父,我們回去嗎?」陶昕來趕緊收回目光。
韓鳳儀心情不好,她點點頭,帶著自己的弟子直接回三靈峰,這次是連招呼都沒跟後面的人打。
回到三靈峰,韓鳳儀讓韓北望、陶昕來和大小蘇先回去,自己一個人靜靜坐在靈光寶殿,一時心亂如麻。
天和宮中聞人熙態度堅決,寧願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解除與她韓鳳儀的婚約,這對她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她實在想不明白那個白子蓮有什麼好,值得聞人熙這麼做。
聞人熙顯然早有準備,對於韓家提出的任何異議都有辦法應對,且聞人家來的人明顯就站在聞人熙那邊。
韓鳳儀抱臂站在窗邊,回憶起與聞人熙認識以後的點點滴滴,心中一陣冷一陣熱,一陣愛一陣恨,內心在不斷地掙扎。
在聞人熙能夠提供相同的利益合作空間之後,韓家的態度明顯開始鬆動,看起來竟然是要同意聞人熙提議的架勢。
現在。整個妙真,甚至整個開蒙都知道聞人熙為了一個叫白子蓮的築基修士要與她斷絕關係吧?她自嘲地想,任心口那綿長的疼痛蔓延。
「姑姑。」韓北望走了進去。
韓鳳儀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現在的狼狽。哪怕是一手帶大最親最親的侄兒也一樣,於是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卻仍然保持著背對他的姿勢道:「不是讓你回去了嗎?」
韓北望緩緩走過來,「望兒擔心姑姑。」
韓鳳儀沉默片刻,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什麼事都沒有。」
「姑姑,這麼多年,你遷就他的太多了。可是他拿什麼回報你呢?」
韓鳳儀皺眉,「望兒。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韓北望搖搖頭,「姑姑,作為晚輩,我不該問。可是,韓家,卻沒有人能像望兒一樣為姑姑考慮。聞人熙對姑姑不好,望兒不想姑姑今後不幸福。」
韓鳳儀怔忪了片刻,有些無奈地苦笑道:「望兒。我們是韓家人,今日即便沒有聞人熙,也會有其他的人,這是我逃避不了的命運。原本我已經認命了……」沒想到時至今日,倒還要侄兒來關心姑姑的婚事。
「姑姑……」
「不必再說了。」韓鳳儀容色一整。「聞人熙背信棄義,巧言令色,姑姑不是想不開的人,此事休要再提了。」
韓北望一喜,料想韓鳳儀經此之後定是想開了,便真就不提,心道讓大小蘇準備著的後招也不需要了,真是太好了。
韓北望走後,韓家本家來的人就找來了。韓家來人中有一個韓鳳儀的長輩,他摸摸鬍子,語重心長道:「鳳儀,聞人家勢大,此事恐怕難以如你所願。」
韓鳳儀諷然道:「如我所願?我又能有什麼願望。韓在山向來寡情,心中除了韓家尊榮,再無其他。自己兒子都能棄之不顧的人,能指望他為妹妹做什麼?」
那韓家長輩被她刺得臉上無光,想反駁又無從說起,一時場面尷尬起來。
韓鳳儀輕哼了聲,道:「回去告訴哥哥,聞人熙我不稀罕,婚事就此作罷。不過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再一再二不能再三。韓家棄我兩次,日後婚配之事鳳儀自有主張,哥哥的手可不要伸得太遠,哼!」想到天和宮中,聞人熙單獨與她道:「我本不識情愛,家族責任自難以推脫。如今有幸識得,便再難將就。還望靈光成全。只要靈光成全,任何理由我聞人熙都接受。」
真是笑話!原來她韓鳳儀竟是人家需要將就的存在!還說什麼成全?從不知寡言少語的聞人熙竟能說出這番話來,竟在兩家人和掌門面前置她於如此境地!
有多愛就有多恨,這情緒無法排解,她便暗暗壓下,一股傲氣撐著挺直了背,內心的怒火恨潮只不斷壓縮沉澱,只待日後一旦壓它不住,便毀滅般爆發開來。
韓家來人得韓鳳儀鬆口,知韓鳳儀性情苛刻,此事已是難得,於是不再坐那裡觸人霉頭,早早告辭去與聞人家商量細節去了。
聞人熙毀約背信,自是韓家提出退婚,隨之而來的一系列利益補償都需要好好商議,他們站在韓家的角度做事,韓鳳儀不過是韓家的一枚小小棋子。
只是,誰說棋子不能成長呢?
韓家家主韓在山恐怕也想不到,這個心高氣傲幾乎是被他趕出去再不能接觸韓家核心權力的妹妹,今後的成就竟是韓家人中最高的。韓家榮耀竟然要靠這樣一個妹妹來維繫。
而韓鳳儀此刻也沒想到,鬱結於心而無法排解的心思竟一日一日形成心魔,後帶給她幾乎滅頂之災,人生軌跡就此改變。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聞人熙和韓鳳儀之事至少在表面上平平靜靜地過去了,便是韓家提出退婚,但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也不在少數。許多與韓鳳儀看不對眼的人此時難免出言諷刺等等,可韓鳳儀偏偏硬氣,毫無察覺般該做什麼做什麼,該去哪裡去哪裡,姿態依然很高,神容已然嚴厲,仿佛絲毫沒有受什麼影響。至於那些怨恨苦痛也只有她心裡最清楚。
韓北望到底不懂女兒心思,只當姑姑想開,大小蘇則三天兩頭與人打架回來,不過多半時候是他們揍別人,誰叫那些人嘴臭,他們見一次揍一次,毫無顧忌。
有人到天靈峰董覃處告狀,而董覃大約是家世不夠過硬的原因,一直以來卻是慣會做人的,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理會。
只苦了陶昕來,因為韓鳳儀心情不佳,對她授課要求更加嚴厲了許多,這次因為一張符畫得沒達到韓鳳儀要求,竟被要求繞三靈峰蹲跳一圈!這種事情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好不好!陶昕來認命地迎著朝陽在圍觀中蹲跳著,心中是苦不堪言。好在那時她被懲罰多了,臉皮也鍛鍊得跟城牆差不多了,任憑人在那裡指指點點笑笑說說,她自跳她的,懶得理人。
不過韓鳳儀雖然在這些事情上有些情緒化,但教她符篆之術卻甚是用心,儼然是獨門絕技傾囊相授的架勢,讓陶昕來受益匪淺。
再說聶元靜。
聶元靜自戴冠一別已有小半月未見陶昕來。者也是因為陶昕來刻意躲著他,加上他忙於門派交流之事,抽不開身的緣故。
開蒙各大門派之間向來有交流的傳統,只是這一次時間格外長。往年最多也就一周大家就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這次這些人卻逗留妙真,遲遲不肯走,今日與人約戰,明日與人約戰,尤其風頭正健的陶昕來和白子蓮被差不多修為的各派修士約戰了不少。
不過差別在於,陶昕來能擋的都擋了,擋不了的就把韓北望拖出來,一般不浪費時間,只配合著韓鳳儀的步調不停地學習符篆之術以及自身靜修,她還要每天去覽經閣——雖然很長時間都沒見那位前輩了,但許諾的事情就要辦到。如果有時間她就做做任務,爭取早日把功績點還給韓北望,所以結論是——她很忙。
而白子蓮嘛一般不輕易拒絕別人的約戰,不但去戰,而且勝敗都風度優雅,就像打GG一樣,贏得芳心一片,好評如潮。結論是——她也很忙。
就這小半個月過去,各派人士終於在明里暗裡滿意了,紛紛返回門派,聶元靜也才脫開身來能好好堵一堵陶昕來。
下半個月不見,聶元靜還挺想念陶昕來的,他心裡有一種遺憾,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挑戰之意。陶昕來那時若是沒有打斷他自己跑了,他或許還不會如此每日思想,正是陶昕來那樣做了,他還就放不下了。原本與陶昕來一起的時候他也是覺得輕鬆愉快的,這時每每想起她的好和無聲的拒絕,心裡便像是有隻貓爪子在撓一樣,矛盾又割捨不得。
這日陶昕來正蹲跳呢,他就駕著他的鞭子來了。
「昕來。」看到陶昕來像青蛙一樣跳上跳下,他立刻就笑了出來。心裡還在想著果然一看到她心裡就高興啊,她這樣子還真是很喜感。
陶昕來最近正躲他,主要是她不太會處理這種事情,本能也就躲了,免得雙方尷尬,不過她顯然低估了聶元靜的厚臉皮程度,尷尬的也只是她自己而已。
這時聽到聶元靜的聲音,她本能地加快了速度裝作沒聽到,典型地自欺欺人。
聶元靜看得有趣,施施然跟在她身邊卻衣擺未動,姿態優雅得氣死人。
「昕來,我……」他還未開始說,不料蘇子全跑過來,一路跑還一路叫道:「小師妹!有人找你!是那個吳用!」
陶昕來看看還剩的小半圈山路,覺得人生真是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