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逆轉人生19
此為防盜章
「我原本想在嚴家菜館對面開一家魯菜館, 卻被他們惡意攪黃了,你說有仇沒仇?」
「誒, 幸好他們把您的計劃攪黃了,否則整條街的生意都會被您搶了去!」裘小廚子心直口快,剛說完就在心裡喊了一聲「糟糕」,目中滿是討饒之色。
林淡用手指點點他,似笑非笑地道:「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旁人若是問起來, 你只說你認了一個師傅便好,不要說我姓甚名誰。」話落從後門走了。
裘小廚子連忙應承下來,他也知道嚴家人齷齪得很,慣愛用一些不正當的競爭手段。但他們再齷齪又能如何?廚藝一道做不得假, 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食客自己能分辨出來,不是輕易就能糊弄的。他躲在屏風後觀察前堂的情況,發現兩位王爺已經準備離開了, 還讓長隨把沒吃完的菜打包帶走。皇家人最愛鋪張浪費,似這般粒米必珍的場景可是很少見的。
「不行, 我得見見這位新來的大廚, 問問她那道猴頭菇是怎麼做的, 裘小子可做不出這種味。」走到門口, 誠親王又改了主意, 讓老掌柜把大廚叫出來。
裘小廚子無法, 只好跑出去告罪,說師傅已經走了,明天下午才來,而且不會固定在橋園飯莊做菜,得看運氣。
「那她什麼時候來?」誠親王鍥而不捨地追問。
「未時來,申時走。」
「未時飯點都已經過了!」
「她就是來教我做菜的,沒在橋園飯莊掌廚。」裘小廚子小心翼翼地答道。
「算了算了,過了飯點也無所謂,大不了本王把午飯推遲。未時是吧,本王明天還來!」誠親王拎著一個食盒,腆著肚子走了,其餘食客豎起耳朵偷聽兩人說話,都划算著明天未時再來。好吃的東西值得等待,晚點就晚點吧。
裘小廚子畢恭畢敬地把兩位王爺送走,偶然一瞥,發現嚴家菜館的掌柜正偷偷摸摸地躲在拐角查看自家店裡的情形,而他家菜館卻門可羅雀,生意冷清得很。
裘小廚子揚起腦袋冷哼一聲,自父親死後便懸起來的心終於踏踏實實地落地了。
----
林淡與湯九回到南城時已經是傍晚,火燒雲連綿於天際,把人的臉蛋照得紅彤彤的,有種溫暖洋溢的靜謐感。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走進巷子深處,來到自家店門口,就見一名打扮頗為妖艷的中年婦人正纏著小竹說話,不時動手動腳,態度輕浮。
看見林淡,小竹子終於舒了一口氣,急道:「我們掌柜來了,您跟她說吧!」話落一溜煙跑了,像是後面有鬼在追。
中年婦人盯著他的背影嬉笑一聲,這才看向林淡,張口便道:「我給你十兩銀子,你把這間鋪子賣給我吧。」不等林淡回答,她自顧自地接下去:「我聽說了,你買這間鋪子的時候花了二十兩銀子,十兩銀子賣給我,你肯定不樂意。但你也不想想,你這家店藏在這麼深的弄堂里,誰找得著?現在賣了你好歹還能保住一些家底,以後再賣怕是要血虧。」
「賣給您,您就不怕虧本了嗎?」林淡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我是做皮肉生意的,你能跟我比?只要我的姑娘們岔開雙腿,我那些客人就知道該往哪裡鑽。不像你,你這家店開在此處,客人找得著門嗎?」中年婦人說話十分粗魯,饒是林淡脾氣再好,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湯九上前一步,想把對方扔出巷子,卻被林淡輕輕拉住衣袖。她溫聲道:「抱歉,我這家店不賣,您去別家看看吧。」做生意講究一個和氣生財,不管對方態度多差,說話多難聽,林淡都不會動怒。她的心緒很少會因為某些人或某些事浮動,仿佛天生就比別人少了一些七情六慾一般。
那中年婦人似乎是被湯九的鷹目瞪怕了,連忙往外走,走出去幾步又回頭道:「我有一家妓館就開在前面那條街的街口,叫翠紅居,你若是後悔了便來找我,我叫秦二娘。不過我事先告訴你,屆時再賣,我可不會再出這樣的高價!」她手裡頭得了兩個江南來的花魁,容貌十分美麗,便打算養在深巷裡,長租給別人當外室,這樣賺得更多些。林淡這裡最是清幽,一眼就被她相中了,只可惜人家不賣。
不賣就不賣吧,在深巷裡開飯館,不虧死你才怪!這樣一想,中年婦人總算是解氣了,美滋滋地等著林淡上門來求。
林淡哪裡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輕輕一笑就算過去了。湯九卻憂慮道:「要不你還是去西城開店吧?我手裡有幾家鋪面,既可以賣給你,也可以租給你,嚴家人絕對不敢來鬧。」
「謝謝您的好意,」林淡轉臉看他,嗓音低柔:「湯九哥,您說世界上最好吃的菜是什麼菜?」
這個問題可把老饕湯九給難住了。他吃遍了天南海北,什麼樣的口味都愛,但非要讓他排一個高低來,他卻做不到。每種菜系都有各自的特色與長處,也都有各自的擁躉,連那御膳也不是人人都愛吃,有人說好便有人說壞,可謂眾口難調。
林淡見他久久不答,這才指著門樑上的招牌說道:「我既能做出世上最美味的菜餚,又何須擔心旁的?」
湯九抬頭一看,頓時恍然大悟。只見嶄新的牌匾上用楷書寫著三個大字——家鄉菜。毫無疑問,這便是世上最美味的菜,無論去往何處,無論吃過怎樣的山珍海味,午夜夢回之時,高嶺孤寂之處,最思念也最難忘的,還是兒時的味道,還是骨子裡的鄉情。尤其在這南城,人人都是異鄉客,人人都是漂泊者,越是吃慣了京味,越是對家鄉菜魂牽夢縈。
林淡耗費十年時間走遍大楚國,學習的都是最最地道的民間菜,開這樣一間飯館,又哪裡會虧?
見湯九想通了,林淡才輕笑起來,「若是在西城,我便開一家魯菜館;若是在東城,我便開一家淮揚菜館;若是在北城我便開一家麵館,無論店面開在哪裡,我總不會沒有生意可做。」因為相信自己的手藝,所以她做起事來總會比別人更有底氣,也更從容。
西城都是達官貴人,所以做有官菜之稱的魯菜;東城都是富豪,見識廣博、性好奢靡、附庸風雅,所以做淮揚菜。淮揚菜講究意境,講究調和眾口,講究雅致意趣,幾乎每個名菜都有一個典故,最合富豪脾性;北城多為當地貧民,故而只開一家小麵館,每日賣幾碗陽春麵、雜醬面什麼的,也有銀子可賺;南城這間家鄉菜館就更不用說了……嚴家人那些鬼祟伎倆,怎麼可能對林淡造成困擾。
湯九一路走一路思量這些生意經,不禁對林淡更多了幾分認識。
「看來是我白擔心了。」他語氣複雜地喟嘆。
「但還是得多謝您的好意。」林淡走進後廚,把熬好的三鍋湯移進大瓦罐里,繼續用小火燉,完了拿起菜刀切白菜幫子。她用不同的刀功把白菜幫子切成不同的形狀,有蜈蚣花刀、牡丹花刀、麥穗花刀等等,投入水中後緩緩舒展,花開各異。
湯九盯著她出神入化的刀功看了許久,這才指著放滿沙子的炒鍋問道:「這是準備做糖炒栗子?」
林淡搖搖頭,「練完刀功我還得練顛勺翻鍋,鍋里沒點重量,怎麼把腕力練出來?一日不練,刀功就生疏了,力氣也消退了,上了灶台便做不出原來那個味道。」
湯九不禁嘆了一口氣:「你們練習廚藝,絲毫不比我們練習武藝輕鬆。」
「每門手藝都是這麼練出來的,不稀奇。」林淡放下菜刀,走進廚房,把熬滷汁的大瓦罐的蓋子掀開,用長勺徐徐攪拌,完了撈出已經熬爛的整雞、整鴨、豬蹄、五花肉等物,再把新宰殺的整雞、整鴨、豬蹄、五花肉、豬皮等食材投放進去,繼續熬煮,末了把蓋子蓋好,周邊的空隙用濕毛巾堵住,上頭還壓一塊石板,以防跑味。
蓋子掀開的一瞬間,湯九差點被熏暈過去,不是因為臭,而是因為香,太香太香,簡直勾魂!
罈子本來就只有巴掌大,酒水還沒裝滿,抱在手裡輕飄飄的,當真是磕磣人!這些送禮的真是越來越不知所謂!出了庫房,管家在心裡唾棄大鬍子一番,轉頭就把這茬給忘了,於是這壇酒便靜悄悄地擺放在架子上落灰,無人來識。
另一頭,林淡的車隊繼續沿著官道行進,三名壯漢為防再發生意外,始終護衛左右。他們吃了早餐想吃午餐,吃了午餐眼巴巴地等著吃晚餐,吃了晚餐又跑去問林掌柜還有沒有宵夜,日子過得著實舒坦。出一趟任務原本是極兇險的一件事,三人來回數月,累瘦了七八斤都不止,如今卻都在林掌柜的巧手投餵下補回來了,臉色一個比一個紅潤。
四日後,車隊已抵達京郊,再往前走半天的路程就能進入西城門。林淡卻在一座小鎮停下,與幾位壯漢拜別。幾人不願走,說送佛送上西幫人幫到底,定要把林掌柜全須全尾地帶回京城,實則卻是捨不得她的好手藝,耍起了無賴。
林淡哭笑不得,又推辭不過,只好讓他們留下。
「娘,我回來了!」她帶著一群人來到一處農家小院,院子裡種了一些蔬菜,養了一群雞鴨,還開滿了紅白月季,看上去十分溫馨。
「淡兒,你可算是回來了!」老態許多的齊氏從屋裡跑出來,眼眶蓄滿淚水。早些年她還能跟隨女兒四處奔波學藝,後來身體不行了便被送回京城將養。但京城雖大,該碰見的人早晚有一天能碰見,偶有一日.她在街頭遇見老二一家,老二又通知了周氏和嚴守業,兩人便雇了地痞流氓日日來找麻煩,逼得她差點跳井。
她鬧不明白這些人既已把夫君的東西都搶走,卻為何還要逼死她們娘倆,但人心之壞不可揣測,無法之下她只能退到此處定居,這才過上幾年安生日子。
「娘,您把東西收拾收拾,咱們在這裡歇幾天,稍後便回京城。」林淡拿起葫蘆瓢給大伙兒舀水喝。
「還回京城呀?」齊氏有些膽怯,她真的被周氏和嚴守業嚇怕了,再沒有當年定要奪回家產的勇氣。
「回,當然要回。」林淡語氣淡淡,神情卻極堅定。她曾發過誓,定要幫原主把林家頂起來,也要幫林寶田洗刷名譽,如何能不兌現?經過十年遊歷,這裡已成了她的家國,原主的人生亦是她的人生,那麼原主的責任自然也是她的責任。
「那好,娘這就去收拾東西,外面那些雞鴨娘已經養了兩個多月,你們要吃就隨便抓。」齊氏轉身回了臥室,林淡挽起袖子說道,「今天中午咱們就吃東安仔雞和永州血鴨。」
眾人自是熱烈響應,而後忙碌開來。
林淡將宰好的雞鴨放進桶里用滾水燙,這樣方便拔毛。俊偉男子站在她身邊,垂眸低問:「你和你娘這麼些年一直在外漂泊?」
「是啊。」林淡把拔掉的雞毛和鴨毛放進竹筐里保存。雞毛能做成雞毛撣子,鴨毛的細絨能塞進衣服里保暖,都是好東西。
男子盯著她的婦人髻看了良久,終是忍不住問道:「那你夫君呢,怎不見他在你身邊?」
林淡詫異地抬起頭,似是沒料到男子竟會打探自己隱私。他看起來是那種極沉默寡言也極冷淡自製的人,應該不會對旁人的私事感興趣,不過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坦誠道:「我並未出嫁,哪裡來的夫君,為了出門方便才梳了婦人髻。你也看見了,我只有我娘一個親人,若是嫁出去,她無依無靠的怎麼辦?況且我常年在外學藝,可謂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招贅也沒處招啊。」
話落她輕輕一笑,態度豁達:「現在這樣就挺好,最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日後還怕什麼?只需教出幾個好徒弟,我下半輩子不怕無人給我養老送終。」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事,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最後悵然一嘆。
男子眉頭擰得很緊,仿佛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把雞鴨接過去,仔仔細細拔毛,見林淡無事可做想去生火,立刻沉聲道:「你回屋歇著去吧,與你娘好好說會兒話,外面的活交給我們來干。」
林淡朝屋裡望了望,發現齊氏正殷切地看著自己,便笑著答應了。這人看上去很冷,實則心腸很軟,是個好人。
吃完午飯,林淡把齊氏送回屋歇息,自己則拎著一個小禮盒出門訪客。俊偉男子怕她遇見危險立即跟了上去。
林淡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看,不禁粲然一笑。
男子盯著她明媚的笑顏,目光閃爍不定。
二人一路無話,卻不覺得沉悶尷尬,反倒輕鬆自在極了。繞過幾條彎路,拐上一處官道,就見道旁設有一座驛站,驛站外坐落著一間草棚,棚子裡有一名中年婦女正忙來忙去,粗嘎的吆喝聲隔了老遠都能聽見。
林淡走到近前,拱手相詢:「王大嫂子,許久不見您最近可好?王大娘怎麼不在店裡?」
「你誰呀?」中年婦女愣了一會兒才道:「誒,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白給我家做活兒的小丫頭!十年不見你已經長這麼大了!」當年林淡矮矮小小的一個,卻十分能吃苦,一百來斤的豆子一肩就能挑起來,給中年婦女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林淡連說是我,又耐心詢問老嫗的情況。中年婦女翻了個白眼,似是對自家婆婆很不屑,無論林淡問什麼就是不答,林淡無法,只好在她這裡買了兩碗豆腐丸子,又多給了五文錢,這才打聽到老嫗就在前面不遠處賣吃食,走兩刻鐘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