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戰神20
在接二連三地撞擊下,鐵絲終於繃斷, 林淡這才打馬上前, 輕而易舉地收割了餘下幾人的頭顱。她甩掉刀尖上的血滴, 轉身回望表情驚駭的村民, 徐徐道:「看見了嗎, 只要你們奮起反抗, 匈奴人其實並不可怕。每日射箭數千下,每日揮刀數萬遍, 日日如此,總有一天,你們的騎射功夫會比匈奴人更精湛, 力量會比匈奴人更強大。面對他們的時候, 你們也能像我這樣, 舉刀便砍, 心中無畏。這村口可以修築箭塔, 村外的草地可以挖掘陷馬坑,家家戶戶都能設下陷阱,可攻可守。」
她撿起一把弓箭和一個箭筒, 仔細綁在馬鞍上,末了一字一句說道:「有些事情看上去很難, 但只要你們下定決心去做,就會變得很容易。再給你們十年、二十年時間, 你們可否把這座村落建造成堡壘?」
領頭的村民強忍激動道:「我們能!」
林淡輕輕一笑:「那你們還怕什麼?前方有西征軍守著, 你們且安安心心地待在此處, 努力建造家園。十年、二十年後,哪怕匈奴人捲土重來,也攻不破你們的堡壘,打不敗你們的後代。匈奴人全民皆兵,我們魏國也能如此,是也不是?」
這些預言的實現,全都建立在邊防穩固的前提上。若是換一個人來說這些話,村民們定會唾在對方臉上,罵一句「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匈奴人來了他們不跑,還能幹什麼?糧食、錢財,全都被匈奴人搶去,他們拿什麼建造家園?小孩、婦孺,全都被匈奴人殺死,他們拿什麼繁衍後代?活都活不下去,還談什麼全民皆兵?做夢都比這個更快一點!
但眼下,說出這番話的人是林淡,卻仿佛帶給村民們無窮無盡的希望和勇氣。
「您是林淡將軍吧?」終於有人壯著膽子問一句。
偷偷跑出來的小豆丁聽見這句話,整個人都傻了。其餘村民一片譁然。他們原以為這人是林將軍麾下的女兵,卻沒料她竟是林將軍本人。不過,除了林將軍,誰還能如此厲害,殺匈奴像砍瓜切菜一般。
林淡解下系在腰間的匕首,遠遠拋給小豆丁,擺手道:「多謝你們救了我,盼日後有緣再會。我在此養傷的事,你們莫要宣揚,恐會招來災禍。」她的身份太特殊,若傳出去有可能會引來匈奴人的報復。
雖然沒能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村民們已經確信,這位悍勇無匹的軍娘,必是林淡將軍無疑。
「娘,娘,你快掐掐我!我照顧了林將軍十來天,我還天天聽她給我講故事!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小豆丁激動地臉都紅了,抱著那把匕首不肯撒手。
他娘狠狠掐了他一把,見他痛得直叫,竟捂著嘴巴哭出來。她以為這回村民們死定了,卻沒料只林淡一個,便護住了他們所有人。她悍勇無畏、所向披靡,遠比傳說中更厲害無數倍!有她在,匈奴人總會被打跑,百姓早晚能過上好日子!
確信匈奴游騎不會再來,林淡便打馬離開了,回過神來的村民這才發出驚嘆:「林淡將軍沒死啊!她被我們救了!」
「我感覺自己救了全天下是怎麼回事?」
「你的感覺沒錯,我們救了林將軍,也等於救了我們自己!匈奴人算什麼東西,在林將軍手裡似螻蟻一般,輕輕一碾便死透了!」
「有林將軍在,我們不跑了吧?匈奴人聽見她的名號,還不嚇得屁滾尿流?」
「對,不跑了,我們修箭塔,造堡壘,挖陷馬坑,我們要捍衛我們的家園!」
本已陷入絕望的村民竟似打了雞血一般,半點也不害怕匈奴人殘破的屍體,齊齊蹲下來翻撿他們的遺物,有用的留下,沒用的燒掉,彎刀、弓箭、匕首、馬匹等物分給青壯年男子,充作戰備。婦孺和小孩哪怕嚇得瑟瑟發抖也不願跑開,而是站在一旁看著。
見多了這種場面,日後對上匈奴,他們將再也不會恐懼,甚至能激起反抗的勇氣。正如林將軍所說,有些事看上去很難,但只要下定決心,做起來其實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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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高崗上,丁牧傑和李憲正眯眼遠眺,表情凝重。高崗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帳篷,放遠望去至少有數萬頂。
「人數又增多了。」李憲吐出一口濁氣。
丁牧傑閉了閉眼,徐徐道:「應是最後一批羌族士兵匯合進來。我的離間之計,短時間內不會奏效,若想穩住局面,明日一戰只能勝,不能敗。勝了,五胡軍隊得了一次迎頭痛擊,內部才有生亂的可能。敗了,他們嘗到甜頭,日後將盯緊中原這塊肥肉。只一個匈奴就已讓我們疲於應付,更別提五胡聯軍。魏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丁牧傑垂下頭,遮擋自己充滿諷刺和冷漠的眼睛。他原以為魏國會敗給外族,卻沒料它竟毀在自己人手裡。若是林淡還在,五胡安敢來犯?他胸口翻騰著數不盡的怒氣,直想甩手不干,卻終究抵不過良心,抵不過愧疚。
這是林淡用生命在捍衛的國土,他不得不來,不得不救!
李憲眺望遼闊無際的平原,沉聲道:「明德,你莫要擔心,我一直在派人沿河尋找林淡,她吉人自有天相,必會無事。在她回來之前,我們定要為她守好邊疆,守好西征軍,不能讓她的心血毀於一旦。」
但說歸說,守好疆土和西征軍哪有那麼容易?這些日子,他們陸陸續續與五胡聯軍交鋒過幾次,雖是試探,卻也漸漸摸清了彼此的底細。五胡聯軍雖各有盤算,不夠齊心,但西征軍的問題卻更大。
隨同康王前來換防的幾位將帥剛一照面就被莫嘯射殺,簡直不堪一擊,連帶的,西征軍的士氣也都受到了極其嚴重地打擊。李憲掌管了林淡親手訓練的五千重騎,但這份責任於他而言,卻似小兒耍大刀,根本沒有施展的餘力。他無法像林淡那樣永遠沖在最前面,更無法殺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沒有林淡的帶領,這五千重騎就像一柄鈍刀,徒有其表,不具威力。
林淡是將士們的主心骨,她在,西征軍便軍魂永駐,她亡,西征軍便萎靡不振。這種狀況根本不是李憲一時片刻能夠解決的。
「明日一戰,我們有幾成勝算?」李憲嗓音沙啞地問道。
「三成。」丁牧傑語氣平淡,「回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覺。」
李憲許久無話,只是望著不遠處的河流出神。他在想誰,丁牧傑不用問也知道,因為他也在時時刻刻地想著那個人,想到心痛如絞。
翌日,兩軍在一處谷地開戰,莫嘯有四族助陣,氣焰比往日更盛,大笑道:「我真是佩服你們中原人,林淡那等曠古爍今的猛將,你們也捨得絞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本打算蟄伏草原,休養生息,是你們給了我機會。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日我若不能一統中原,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話落舉起大刀,勒令道:「殺!」
五胡聯軍吹響號角,全面進攻。
西征將士氣得血液逆流,卻也莫可奈何。林淡的確死在魏國,且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動的手,目的只是為了爭奪皇位。難道那個位置能比天下百姓更重要?他們心中有怨、有恨,鬥志也就削減幾分,一迎敵便已露了頹勢。
這一仗從日升打到日中,西征軍節節敗退、死傷慘重,五胡聯軍卻越戰越勇、殺聲連天。若是今日五胡得勝,中原的大門將被徹底打開,魏國的百姓,乃至於高坐城樓的皇帝,都將遭受滅頂之災。
李憲身中數箭卻不肯下前線,眼裡不知何時已沁出血淚。林淡的座右銘已然成為他的座右銘——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林淡既死在這裡,那他也要死在這裡,什麼榮華富貴、龍椅皇座,誰愛拿誰便拿去,沒有這些將士,且看他們能安穩多久。
待在軍營里等候消息的丁牧傑正閉眼假寐,手邊擺放著一把鋒利的短劍。不知過了多久,他竟緩緩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微笑,不無滿足地忖道:能與林淡葬在同一片土地,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在戰火的喧囂中,一切都在走向毀滅。恰在此時,從五胡聯軍後方竟駛出一群野馬,個個膘肥體壯,來勢洶洶。它們以極快的速度沖入五胡大軍,徹底打亂了他們的陣型,衝撞中,許多戰馬倒了下去,更有許多五胡士兵成了馬蹄下的亡魂。
「哪裡來的野馬群?穩住,一定要穩住!」莫嘯聲嘶力竭地喊道。
「把頭馬找出來殺掉!」一名羌族將軍環顧馬群,神情凝重。找不出頭馬,這些馬群就不會走,五胡聯軍被它們徹底衝散,後果不堪設想。
數量如此龐大的野馬群他們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應該是由三四個,甚至五六個野馬群混合而成。但每一個野馬群都會有一匹頭馬。它們桀驁不馴,叛逆非常,不會願意併入其它馬群。那麼眼前這些馬又是從哪裡來的?有誰能接連馴服五六匹頭馬,完全掌控它們的動向?
「不好,快撤!」莫嘯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剛喊完話,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一匹野馬的馬腹下鑽出,順手殺死一名匈奴士兵,奪了對方的彎刀,踩著擠擠挨挨的馬背朝自己攻過來,不是林淡又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