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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逆轉人生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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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淡嘆了一口氣, 又道:「再者, 只要我們與嚴家人還在一個地界裡待著, 為了顯得自己名正言順, 他們必定還會想辦法來抹黑父親的名聲。二叔、三叔為了杜絕我們拿回家產的可能, 也會暗中下手。我們除了一點銀子,還有啥?侯爺能護持我們一時, 難道還能護持一輩子?留在京城就代表著無窮無盡的麻煩, 不如一走了之, 重新開始。娘,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齊氏滿心的不甘都在女兒的勸說中消泯,只能含淚點頭。

    林淡租了一個小院落暫時居住, 得空了就出去轉悠, 一張稚嫩的臉蛋總是露出凝重的神色。這天, 她走得比較遠, 不知不覺竟上了官道, 行至一座驛站。驛站里有鼎沸人聲傳來,還有馬匹的嘶鳴,顯得非常熱鬧;驛站外設了一間草棚, 一名老嫗正忙裡忙外地端盤子。

    也不知盤子裡裝了什麼東西,大老遠就能聞見一股濃郁的香氣。林淡被香氣吸引, 快步走過去,驛站里的商客也都紛紛跑出來查看。

    「大娘, 您這豆腐丸子真香啊, 多少錢一碗?」一名行腳商大聲詢問。

    「兩個銅板一碗。」老嫗笑眯眯地答道。

    「得嘞, 您給我來一碗。」行腳商立馬在草棚里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油鍋。  

    林淡走上前時豆腐丸子已經炸好了,正被老嫗撈出來放置在一旁控油,待油瀝乾便倒進另一口鍋里,舀一瓢大骨湯繼續熬煮。湯汁的鮮甜綜合了油炸的焦香,煮沸後再撒一把蔥花,這道菜便成了。金黃焦脆的豆腐丸子在奶白濃郁的湯汁里翻滾,間或點綴著翠綠的蔥葉,煞是好看。豆香、骨香、蔥香與一點點的椒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滋味。

    林淡快走兩步進入草棚,就見那行腳商已經等不及了,夾起一個滾燙的豆腐丸子放進嘴裡,一邊哈氣一邊咀嚼,末了豎起大拇指說道:「大娘,您的手藝簡直絕了!我走南闖北,從未吃過比這更好吃的豆腐丸子。」

    林淡當即要了一碗,吹涼後小小嘗了一口,臉上頓時露出驚嘆之色。咬破外層酥脆的焦皮後,裡層的豆腐非常軟嫩,還摻雜了一些肉沫與山藥泥,簡直是入口即化,美味無比。更妙的是,丸子的最裡層竟還有一個空腔,裡面灌滿濃稠的湯汁,似是骨湯沿著縫隙滲入所致,又似肉沫和山藥泥加熱後分泌所致,捲入舌尖細細品嘗才知,那湯汁既有骨髓的鮮,也有肉沫的咸,還有山藥泥的甜,各種滋味完美融合在一起,叫人慾罷不能。

    林淡吃得格外仔細,最後把湯汁也喝得一乾二淨,這才滿足無比地嘆了一口氣。那行腳商接連吃了三大碗,如今正叫第四碗,他的同伴也都被香味勾出來,把小小的草棚坐得滿滿當當。  

    林淡吃完豆腐丸子便不走了,見食客越來越多就主動幫老嫗燒柴打水、端碗洗碗。老嫗推辭不過只能隨她去,待到晚上收工便拿出二十個銅板要送給她當工錢。

    「大娘,我不要您的工錢,」林淡把銅板退回去,誠懇道:「我可以每天都來幫您做工,只求您教我做這道豆腐丸子。」

    「你想跟我學做菜?這有什麼……」老嫗話沒說完,一名年輕女子走進草棚,尖酸道:「哪兒來的野丫頭,竟想占我家的便宜。教會了你,我娘的買賣還做不做了?快點給我滾蛋,不然我拿掃帚打你!」邊說邊拉開柜子,把老嫗辛苦掙來的銅板全揣進自己荷包,眼中滿是貪婪之色。

    「你不也是跟我學做菜來的嗎?我也沒說不教。」老嫗擰眉道。

    「我是你兒媳婦,自家人,她算什麼東西?」女子叉腰怒指林淡。

    林淡連忙解釋:「嬸嬸別惱,我每天來給您家做工,不拿錢,學會了這道菜我就走得遠遠的,絕不在此處開店。我家只有我和我娘二人,勢單力薄,若哪天你們見我在這附近開店,要打要砸且隨你們。」

    女子早已聽出林淡是外地口音,想到她不拿工錢是個白得的勞力;又想到自家族人眾多、根深葉茂,不怕被一個外地小姑娘糊弄,於是便同意了,但臉色依舊不好,像是施捨一般。  

    老嫗這才去拉林淡,將她送出草棚後悄悄塞給她一個荷包,低聲道:「好孩子,這是今天的工錢,你偷偷拿著別聲張。」

    林淡正想把荷包塞回去,老嫗已急急忙忙走進草棚,裡面很快傳來女子的叱罵,似是嫌老嫗今日賺的銅板比昨日少了。這哪裡是來學做菜的,竟是來當祖宗的。

    林淡搖搖頭,心裡很不是滋味。

    ---

    是夜,林淡依舊躲在後院練習刀功,傷痕累累的指尖接觸到食材或刀身後總會產生刺痛感,令她頻頻皺眉。切完一根胡瓜,她撿起厚薄不均、粗細不等的瓜絲看了看,終是無奈嘆息。

    「淡兒,」躲在角落觀察良久的齊氏慢慢走出來,柔聲道:「烹飪是一件快樂的事,別讓自己背上包袱。這菜咱們不切了,先歇一陣兒好不好?輸給嚴朗晴不怪你,誰還沒個發揮失常的時候。」

    林淡微微一愣就明白齊氏定然是想岔了,以為她輸給嚴朗晴便留下了心理陰影,從此無法再拿起菜刀。但林淡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這刀功她還能再練起來,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娘,我沒事,您別擔心。」她並未過多解釋,而是堅定道,「總有一天我會把我們失去的一切都掙回來。嚴家菜做不得了,我便學做別的菜,天下那麼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誒,好好好,你能想通便好。別切菜了,快去睡吧。」齊氏摸摸女兒的腦袋,面露欣慰。女兒最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卻也越來越堅強果敢,仿佛風吹雨打都不怕一般。

    「好,您也早點休息。」林淡把齊氏送回房,自己卻站在廊下許久未動。在這淒清的夜晚,她不自覺便陷入了回憶,但這回憶卻不屬於她,而是來自於那個不知去了何處的「林淡」。

    對方留下了濃得化不開的遺憾和不甘,卻也留下了一份深藏於心的情感。她原本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愛玩愛鬧,卻絕不愛煙燻火燎。林寶田幾次讓她學廚,都被她哭著喊著拒絕了。卻有一日,她無意衝撞了侯府里的大小姐,差點被打板子,是偶然路過的小侯爺救了她。小侯爺溫柔的笑容從此成為她的執念。

    她問小侯爺你喜歡什麼,小侯爺玩笑道:「我愛吃。」於是第二天她便脫掉漂亮的衣裳,穿上灰撲撲的圍裙,走進廚房,一學就是七年。她從來不愛下廚,她只是為了讓小侯爺多看自己一眼而已。

    林淡無法認同她的做法,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這是最可悲的。若是那人離開或厭棄,留給你的只有腳下的萬丈深淵。

    林淡如今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摔了也好,傷了也罷,便是爬,也總有一日能爬到終點。原主是個廚子,那她就繼續做廚子,天下美味無窮無盡,不愁沒地方學,也不愁無師可拜。  

    ---

    從這天起,林淡便跟著老嫗學做豆腐丸子。老嫗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遊手好閒,二兒子幼時便得病死了,三兒子是老來子,如今才滿七歲,還是嗷嗷待哺的年紀。為了養活兩個兒子,老嫗起早貪黑賣豆腐丸子,委實過得辛苦。好在她手藝絕佳,倒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大兒媳說是要跟老嫗學廚,卻總愛偷懶耍滑,於是店裡的髒活累活全都歸了林淡。早起煮豆子、剝豆皮、點豆腐,都是她在干,來回還得擔一百多斤水,差點把她的腰給壓彎。但她從來沒抱怨過一句,只要能學到東西,再苦再累也不怕。

    原本的林淡也不過十二三歲,個子瘦小,臉蛋稚嫩,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那麼兩三歲,卻這麼早便要承擔起如此沉重的責任,委實不容易。如果不是林淡忽然取代了她,也不知她現在要何去何從。

    齊氏大約也在擔心今後的去向問題,哭聲漸漸小了,嘆息聲卻一道接一道。恰在這時,兩名僕婦走進來,說是替侯爺帶了話,讓齊氏和林淡只管繼續住在侯府,侯府不差兩張吃飯的嘴。林寶田伺候侯爺十幾年,連上戰場都跟著,情分非比尋找,他死了,侯爺絕不會為難他的後人。

    永定侯是個老饕,舌頭比大部分廚師還靈,哪裡會嘗不出兩道雞蓉菜心的好壞?但他偏偏說兩盤菜都差不多,這是想偏袒林淡,也是為了保全林寶田的名聲。但他兒子是個小饕,舌頭比他還靈,性格又耿直,這才逼著林淡認了輸。  

    比試當天京城老饕來了一大半,看客也有不少,林寶田打拼多年才創下的盛名算是保不住了。如今外面已經傳遍了,大家都罵他是個忘恩負義,欺師滅祖的小人,齊氏和林淡若是離開侯府,還不得被欺負死?

    齊氏也害怕面對流言蜚語,聽說能繼續留在侯府,當下便鬆了一口氣。

    林淡是個沉穩理智的人,也非常善於審時度勢。她知道與齊氏繼續留在侯府才是最好的安排,無論是她還是之前的林淡,對侯府外的世界都不了解,貿然出去可能連自己都養不活,又如何養活病弱的齊氏?但有種更為強烈的直覺告訴她,若是果真留在侯府,將會有許多不好的事情發生。她雖然不記得自己的真實身份和過往經歷,卻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自己。

    等僕婦走後,她堅定道:「娘,我們還是離開吧。您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語,焉知這侯府里的流言蜚語才是最可怕的,畢竟大家對咱們一家眼紅已久,如今咱們落難了,少不得會被排擠欺壓。以往我爹得侯爺看重,咱們在府里自然有臉面,往後卻是那地底的泥,誰都能踩一腳。我輸給了嚴朗晴,已經做不得侯府大廚,想留下就得為奴為仆,您也一樣。就算侯爺不提這茬,難道您有臉以客人的名義久居侯府?」

    侯府主廚和別的僕婦小廝不一樣,簽的不是賣身契,而是工契,地位比侯府的大管家還要高一等。也因此,齊氏和林淡是以家眷的身份留在侯府,算是客居。如今情況卻又不同,沒了林寶田,二人再想像從前那樣客居侯府還有丫鬟小廝伺候,卻是不能了,怎麼著也得找點事干。  

    齊氏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聽說若要留下就得當僕婦,立刻便開始收拾行李。她說什麼也不願淪落到與曾經伺候自己的人為伍。

    「你爹在外面購置了宅子,還與你二叔、三叔合開了一家酒樓,聽說生意很好。咱們出去自立門戶,不在這侯府里待了。」齊氏打開箱籠收拾細軟,眉眼間的愁苦淡去很多。輸都輸了,她總不好再責罵女兒,想必女兒才是最難受的人。

    林淡略鬆口氣,這才把藏在床底的一口描金紫檀木箱子拖出來,低聲道:「那金刀和菜譜我就給嚴朗晴還回去了,順路去向老侯爺請辭。」

    齊氏盯著那口箱子怔愣良久,終是無奈嘆息:「去吧。」

    林淡並未打開箱子欣賞那把令人神往的御賜金刀和傳說中的食神菜譜,直接便送去了小侯爺的院子。如今嚴朗晴還是小侯爺的貼身丫鬟,領著小灶房的差事。

    林淡到時,嚴朗晴正在哀求小侯爺去為自己要回金刀和菜譜,她擔心林淡不甘心,把金刀和菜譜毀了。金刀毀了還能修理,菜譜若是被一把火燒了,那她處心積慮混進侯府里來還有什麼意義?若非齊氏暈倒,而林淡一眨眼功夫便溜得無影無蹤,她必定會當場讓她們把東西交出來。

    小侯爺對林淡略有了解,心想這種玉石俱焚的報復手段對方還真幹得出來,於是便答應為她出頭。兩人正準備去找人,卻見一名小廝捧著一口箱籠走進來,說是林姑娘送的,打開一看正是金刀和菜譜,兩樣東西都用紅綢布仔仔細細裹著,保存得十分完好。  

    小侯爺下意識地朝嚴朗晴看去,嚴朗晴臉頰一紅,面露難堪。剛才那些未雨綢繆的話,如今再看倒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人走到門外,只見一道瘦小的身影已慢慢遠去,步履從容。

    ·····

    林寶田雖然頗受侯爺重用,平時得到的賞賜也多,卻都被他拿去接濟兩個兄弟或是購買珍貴食材,並未留下多少銀錢。齊氏滿屋子都找遍了才翻出一百二十兩銀子,頓時有些傻眼。好在她們在府外還有房產和鋪面,倒也不用為以後的生活發愁。

    齊氏的樂觀並未感染到林淡。在林淡的記憶中,林寶田的兩個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燈,有了難處只管找哥哥,有了好處悄悄獨吞,很是自私自利。他們說是替林寶田經營酒樓,卻不見按月送來收益,除非酒樓生意下滑,需要研製新菜色,才會低聲下氣地求上門來。如今林寶田「金刀御廚傳人」的名聲已毀,也算是間接毀了酒樓的生意,他們能甘心才怪。

    果不其然,當齊氏尋到夫君購置的宅院想要安頓下來時,卻發現宅院早被二房和三房占去,說什麼也不讓她們進門,還拿出只寫了老二和老三名字的房契,讓她們趕緊滾蛋。

    齊氏還想理論幾句,兩房妯娌便放出話來,讓她只管鬧,也好替大伯宣揚宣揚他早已爛透的名聲。齊氏礙於臉面不好當眾吵鬧,抹著眼淚朝酒樓走去。她知道酒樓十有八.九也被兩個小叔子霸占了,但沒親眼看見終究是不死心。  

    林淡默默攙扶她,並未發表任何看法。怪只怪林寶田太信任兩個弟弟,購置房產、經辦酒樓時從不過問細節或索要憑證,如今就算去衙門打官司也贏不了。更何況他死後聲名狼藉,足夠大家否定他的一切,又哪裡會有人為他的遺孀和遺孤出頭?

    林淡一路走一路承受眾人的指指點點,心裡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走到酒樓後果然被掌柜攔在門外不准進,還叫囂著讓她們把地契或股份憑證拿出來,否則便要報官。

    齊氏氣得眼睛通紅,卻找不到言語反駁。林淡撫了撫她不斷顫抖的脊背以做安慰,抬頭看去,卻發現酒樓的招牌已經變了,從「林氏酒樓」換成「嚴家菜館」,紅底描金的牌匾顯得十分氣派。

    林家老二走出來,指著牌匾說道:「大嫂,哥哥做下的那些醜事可真羞煞我等!如今我和三弟已做主把屬於大哥的五成乾股送給嚴家,算作贖罪。您找我鬧也沒用,欠了人家的咱們得還啊。大哥造的孽咱們替他還了,也好積些陰德,叫大哥下輩子投個好胎。您若真是為大哥著想,為咱們林家的聲譽著想,便消停些吧。」話落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路人聽了這話紛紛鼓掌叫好,說林家老二和老三與他們的大哥完全不一樣,有良心、講仁義,十分難能可貴,他們日後定然常來照顧酒樓生意。  

    齊氏面色煞白,搖搖欲墜,林淡卻低下頭冷笑開來:林家這兩房真是好算計,拿大哥的遺孀遺孤做筏子,一下就把他們從這場身敗名裂的災難中摘出去,還保住了酒樓的營生。若是林寶田有他們的半分精明,也不至於讓妻兒淪落到這等下場。

    但人已經死了,如今說什麼也無用,想辦法活下去才是正經。林淡心念一動便想帶齊氏離開,卻見嚴朗晴協同其父一塊兒坐車來了,還有小侯爺騎馬伴在一旁,排場看上去挺大。

    林老二和林老三連忙迎上去,又是彎腰又是鞠躬,態度好不諂媚。

    小侯爺面無表情地下馬,順手給嚴朗晴掀開車簾。嚴朗晴臉頰微紅,笑容羞澀,瞥見站在一旁的林淡,不禁微微一愣。

    林淡看也不看二人,扶著母親便要離開。或許是她視而不見的態度惹到了嚴朗晴,對方性子一衝,想也不想就張口道:「林淡,既然你已經輸了,那麼日後還請你莫要再以金刀御廚的傳人自居,也莫要再做嚴家菜。」

    林淡性子很淡,卻並不代表她願意站著挨打。之前選擇息事寧人是因為她知道情況對己方很不利,再怎麼爭搶也無濟於事,倒不如省下力氣想想今後該怎麼辦。如今嚴朗晴想把人往絕路上逼,她便忍無可忍了。

    雖然林淡特意多做了一些晚飯,但大家依舊沒怎麼吃飽,主要是三名壯漢胃口太大,卷餅的速度也太快,人家剛吃完一個,他們已經連塞了三個,看著著實氣人。  

    林淡依舊吃得很少,一入夜,她的咳嗽就會加重,喝過藥後便鑽進馬車裡睡覺,大家也都自覺放輕手腳,生怕吵著她。

    三名壯漢找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坐下,替車隊守夜。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風餐露宿的生活,車隊裡的人全都撐不住睡了,他們還很精神。

    「難怪沈老頭離開的時候那麼捨不得林掌柜,還說林掌柜病了,他吃什麼都沒滋味,原是這個緣故。」羅鐵頭平躺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肚子,「剛才那春三鮮卷餅太他娘的好吃了,可惜有點少,我沒怎麼吃飽。」

    「你是不是又餓了?」趙六拿著一根木棍撥弄篝火。

    「餓了,」羅鐵頭翻了個身,一邊砸吧嘴一邊呢喃:「不知道明天早上會吃什麼,我還想吃卷餅。」

    想到那捲餅的滋味兒,趙六偷偷咽了一口唾沫。他也想吃卷餅,那麼鮮的卷餅,連續吃上三個月也不會膩。

    「別說了,你們睡吧,我來守夜。」俊偉男子沉聲開口。

    首領向來說一不二,趙六和羅鐵頭也沒推辭,很快就睡了過去。少頃,暗夜中響起一陣腹鳴聲,所幸大家都已熟睡,無人知曉。

    翌日,林淡的病又比昨日好很多,天沒亮就爬起來給大家做早餐。掌柜都起來了,夥計們自然不能偷懶,陸陸續續爬起來打水、燒火。  

    「你守了一夜?」看見坐在火邊的俊偉男子,林淡略有些意外。

    男子點點頭,張張口,卻沒說話。

    林淡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主動詢問,「你有事?」

    「無事。」男子遲疑片刻,終是忍不住問道,「今天早上咱們吃什麼?」

    林淡不由莞爾,「早上我熬一鍋白米粥,煮一些麵條,再做幾個小菜。你們想喝粥的喝粥,想吃麵條的吃麵條,且隨意。」

    男子點點頭不再說話。躺在他身邊的兩名壯漢卻醒了過來,咕噥道,「林掌柜,為啥不吃卷餅?白粥麵條哪裡有卷餅好吃。」

    林淡笑著搖頭,「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見天吃,每餐總得換個口味。」

    芍藥走過來,笑嘻嘻地道,「師父,面和好了,粥也熬上了,您去炒菜吧。」末了看向趙六和羅鐵頭,語帶調侃:「兩位大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師父可以連續數百天做不重樣的菜,我們吃還吃不過來呢,你們卻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林掌柜做什麼我們吃什麼。」被首領一瞪,兩名壯漢再不敢發表意見,心裡卻格外想念昨晚的卷餅。白粥和麵條也就是那個味兒,能有春三鮮好吃?  

    但很快,林掌柜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只要手藝了得,簡簡單單的白粥和麵條也可以成為無上美味。她把封存在罐子裡的油渣取出來剁碎,放入鍋里翻炒,再把焯水的香椿切成丁,匯入碎油渣。香椿的汁水和油渣的油脂互相滲透,化成一鍋濃羹,伴隨著每一個沸騰氣泡的炸裂,爆出一股股奇香。待油渣熬得軟糯,香椿的香味也被徹底激發後,林淡迅速倒入生抽、飛鹽、胡椒等調味料,翻炒數次,出鍋。

    「好香好香!」芍藥和杜鵑一塊兒把裝臊子的陶盆抬走,邊抬邊吸鼻子。

    原本還不想吃麵的趙六和羅鐵頭,這會兒都快兜不住滿嘴的口水了。

    林淡猶覺不足,炒完臊子又蒸了一大碗鹹魚,弄了一道涼拌馬蘭頭,還從罐子裡取出一些醃菜一一裝盤,這才開始做手擀麵。手擀麵煮熟,白粥也熬得差不多了,大傢伙兒連忙拿出各自的碗筷,等待開飯。

    「行了,快吃吧,吃完我們好趕路。」林淡洗乾淨雙手,慢條斯理地放下袖子。

    三名壯漢不愧是練家子,眨眼間已撈上來三碗熱騰騰的麵條,用臊子攪拌均勻,唏哩呼嚕地吃起來。香椿和油渣均是香味濃郁的食材,二者融為一體,越發香得出奇,而香椿的鮮嫩綜合了油渣的焦糯,滋味堪稱絕妙。麵條也做得十分筋道,每一根面都吸飽了臊子的汁水,滿滿嚼上一口,既軟又彈還咸香無比的口感瞬間便征服了三人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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