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炮灰女配的媽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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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淡租了一個小院落暫時居住, 得空了就出去轉悠, 一張稚嫩的臉蛋總是露出凝重的神色。這天,她走得比較遠,不知不覺竟上了官道,行至一座驛站。驛站里有鼎沸人聲傳來, 還有馬匹的嘶鳴, 顯得非常熱鬧;驛站外設了一間草棚, 一名老嫗正忙裡忙外地端盤子。
也不知盤子裡裝了什麼東西,大老遠就能聞見一股濃郁的香氣。林淡被香氣吸引, 快步走過去, 驛站里的商客也都紛紛跑出來查看。
「大娘, 您這豆腐丸子真香啊, 多少錢一碗?」一名行腳商大聲詢問。
「兩個銅板一碗。」老嫗笑眯眯地答道。
「得嘞,您給我來一碗。」行腳商立馬在草棚里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油鍋。
林淡走上前時豆腐丸子已經炸好了, 正被老嫗撈出來放置在一旁控油,待油瀝乾便倒進另一口鍋里,舀一瓢大骨湯繼續熬煮。湯汁的鮮甜綜合了油炸的焦香, 煮沸後再撒一把蔥花,這道菜便成了。金黃焦脆的豆腐丸子在奶白濃郁的湯汁里翻滾, 間或點綴著翠綠的蔥葉,煞是好看。豆香、骨香、蔥香與一點點的椒香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滋味。
林淡快走兩步進入草棚, 就見那行腳商已經等不及了, 夾起一個滾燙的豆腐丸子放進嘴裡,一邊哈氣一邊咀嚼,末了豎起大拇指說道:「大娘,您的手藝簡直絕了!我走南闖北,從未吃過比這更好吃的豆腐丸子。」
林淡當即要了一碗,吹涼後小小嘗了一口,臉上頓時露出驚嘆之色。咬破外層酥脆的焦皮後,裡層的豆腐非常軟嫩,還摻雜了一些肉沫與山藥泥,簡直是入口即化,美味無比。更妙的是,丸子的最裡層竟還有一個空腔,裡面灌滿濃稠的湯汁,似是骨湯沿著縫隙滲入所致,又似肉沫和山藥泥加熱後分泌所致,捲入舌尖細細品嘗才知,那湯汁既有骨髓的鮮,也有肉沫的咸,還有山藥泥的甜,各種滋味完美融合在一起,叫人慾罷不能。
林淡吃得格外仔細,最後把湯汁也喝得一乾二淨,這才滿足無比地嘆了一口氣。那行腳商接連吃了三大碗,如今正叫第四碗,他的同伴也都被香味勾出來,把小小的草棚坐得滿滿當當。
林淡吃完豆腐丸子便不走了,見食客越來越多就主動幫老嫗燒柴打水、端碗洗碗。老嫗推辭不過只能隨她去,待到晚上收工便拿出二十個銅板要送給她當工錢。
「大娘,我不要您的工錢,」林淡把銅板退回去,誠懇道:「我可以每天都來幫您做工,只求您教我做這道豆腐丸子。」
「你想跟我學做菜?這有什麼……」老嫗話沒說完,一名年輕女子走進草棚,尖酸道:「哪兒來的野丫頭,竟想占我家的便宜。教會了你,我娘的買賣還做不做了?快點給我滾蛋,不然我拿掃帚打你!」邊說邊拉開柜子,把老嫗辛苦掙來的銅板全揣進自己荷包,眼中滿是貪婪之色。
「你不也是跟我學做菜來的嗎?我也沒說不教。」老嫗擰眉道。
「我是你兒媳婦,自家人,她算什麼東西?」女子叉腰怒指林淡。
林淡連忙解釋:「嬸嬸別惱,我每天來給您家做工,不拿錢,學會了這道菜我就走得遠遠的,絕不在此處開店。我家只有我和我娘二人,勢單力薄,若哪天你們見我在這附近開店,要打要砸且隨你們。」
女子早已聽出林淡是外地口音,想到她不拿工錢是個白得的勞力;又想到自家族人眾多、根深葉茂,不怕被一個外地小姑娘糊弄,於是便同意了,但臉色依舊不好,像是施捨一般。
老嫗這才去拉林淡,將她送出草棚後悄悄塞給她一個荷包,低聲道:「好孩子,這是今天的工錢,你偷偷拿著別聲張。」
林淡正想把荷包塞回去,老嫗已急急忙忙走進草棚,裡面很快傳來女子的叱罵,似是嫌老嫗今日賺的銅板比昨日少了。這哪裡是來學做菜的,竟是來當祖宗的。
林淡搖搖頭,心裡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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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淡依舊躲在後院練習刀功,傷痕累累的指尖接觸到食材或刀身後總會產生刺痛感,令她頻頻皺眉。切完一根胡瓜,她撿起厚薄不均、粗細不等的瓜絲看了看,終是無奈嘆息。
「淡兒,」躲在角落觀察良久的齊氏慢慢走出來,柔聲道:「烹飪是一件快樂的事,別讓自己背上包袱。這菜咱們不切了,先歇一陣兒好不好?輸給嚴朗晴不怪你,誰還沒個發揮失常的時候。」
林淡微微一愣就明白齊氏定然是想岔了,以為她輸給嚴朗晴便留下了心理陰影,從此無法再拿起菜刀。但林淡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這刀功她還能再練起來,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娘,我沒事,您別擔心。」她並未過多解釋,而是堅定道,「總有一天我會把我們失去的一切都掙回來。嚴家菜做不得了,我便學做別的菜,天下那麼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誒,好好好,你能想通便好。別切菜了,快去睡吧。」齊氏摸摸女兒的腦袋,面露欣慰。女兒最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卻也越來越堅強果敢,仿佛風吹雨打都不怕一般。
「好,您也早點休息。」林淡把齊氏送回房,自己卻站在廊下許久未動。在這淒清的夜晚,她不自覺便陷入了回憶,但這回憶卻不屬於她,而是來自於那個不知去了何處的「林淡」。
對方留下了濃得化不開的遺憾和不甘,卻也留下了一份深藏於心的情感。她原本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愛玩愛鬧,卻絕不愛煙燻火燎。林寶田幾次讓她學廚,都被她哭著喊著拒絕了。卻有一日,她無意衝撞了侯府里的大小姐,差點被打板子,是偶然路過的小侯爺救了她。小侯爺溫柔的笑容從此成為她的執念。
她問小侯爺你喜歡什麼,小侯爺玩笑道:「我愛吃。」於是第二天她便脫掉漂亮的衣裳,穿上灰撲撲的圍裙,走進廚房,一學就是七年。她從來不愛下廚,她只是為了讓小侯爺多看自己一眼而已。
林淡無法認同她的做法,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這是最可悲的。若是那人離開或厭棄,留給你的只有腳下的萬丈深淵。
林淡如今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摔了也好,傷了也罷,便是爬,也總有一日能爬到終點。原主是個廚子,那她就繼續做廚子,天下美味無窮無盡,不愁沒地方學,也不愁無師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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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起,林淡便跟著老嫗學做豆腐丸子。老嫗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遊手好閒,二兒子幼時便得病死了,三兒子是老來子,如今才滿七歲,還是嗷嗷待哺的年紀。為了養活兩個兒子,老嫗起早貪黑賣豆腐丸子,委實過得辛苦。好在她手藝絕佳,倒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大兒媳說是要跟老嫗學廚,卻總愛偷懶耍滑,於是店裡的髒活累活全都歸了林淡。早起煮豆子、剝豆皮、點豆腐,都是她在干,來回還得擔一百多斤水,差點把她的腰給壓彎。但她從來沒抱怨過一句,只要能學到東西,再苦再累也不怕。
好不容易合上眼睛的齊氏已驚醒過來,悲憤道:「她胡說!她全是在胡說八道!你師公病倒了,你爹當即便要給嚴守業送信,是你師娘死活攔著不讓,說嚴守業快要科考了,不能分心。她哪裡知道你師公的病情發展得那般迅疾,半月功夫不到人就迷糊了,屎尿都沒辦法自理,此時再要聯繫嚴守業,人家已經出門遊學,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裡。你爹為你師公把屎把尿、伺候湯藥,完了還得養家餬口,里里外外的活兒全是他一個人干,你師娘嫌髒嫌累躲得遠遠的。你師公死的時候她說銀錢全都交給兒子求學去了,拿不出多餘的給你師公操辦喪事,哭著求你爹想想辦法,最後你爹拿出所有積蓄還借了五十兩利子錢,這才讓你師公安然下葬。為了還債,你爹一口氣沒歇,下葬次日便出門做工掙錢,兜兜轉轉來了京城,這些年一直不間斷地寄錢回去,只可惜他沒有留下憑證,咱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啊!」
齊氏打開包裹取出兩塊牌位,哭訴道:「你爹是個好人,但為啥好人就是沒有好報呢!」
她也想跑出去與老婦理論一番,但對方到底是林寶田的師娘,又從小把他養大,輩分和恩情都擺在那裡,她越是爭辯就越是顯得自己不尊長輩、尖酸刻薄,反倒落了下乘。世間倫理正是如此——做長輩的想怎麼打罵晚輩都隨意,晚輩卻不能忤逆半分,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能活生生把人壓死。再者,她口齒也不伶俐,別說著說著反倒被人帶溝里去了,最後更給亡夫蒙冤。
比起外面那群人,林淡自然更相信齊氏。況且在她的記憶里,林寶田的確是個好人,平生未曾做過一件虧心事。林淡既然頂著他女兒的名頭,自是要想辦法維護他的聲譽。但爭論辯駁顯然是下策,無論她嘴巴再能說會道,只一個徒孫的輩分就已經輸了一半。與長輩吵架吵贏了可不是一件光榮的事。
「娘,您把包袱收拾收拾,咱們這就離開京城。」林淡下定決心道,「您把牌位給我,我去還給他們。」
齊氏想也不想就把東西遞過去。不知不覺中,女兒早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林淡用白綢把牌位裹好,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走下樓去。
「出來了,出來了!林家母女出來了!」有人認出了林淡和齊氏,連忙高聲大喊。本就對這件事極感興趣的路人越發圍攏過來想看個究竟。
「好哇,你們終於肯出來了!」老婦抹掉眼淚衝上前,準備揪住兩人理論,務必要把她們的名聲搞臭。她是林寶田的師娘,林淡的師奶,所以無論她說什麼都占著理,不怕這母女倆翻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