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村霸、校霸、學霸26(完)
此為防盜章「周邊人氣的確不差, 但你也不看看你這家店能不能借他們的光。只這胡同弄堂就得繞十七八個彎, 人家能找到你這裡來嗎?開飯館得當街開才好, 娘就沒見過把店開在死胡同里的。」齊氏依然憂心忡忡。
「酒香不怕巷子深,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林淡輕笑擺手, 不以為意。
她帶來的夥計手腳很麻利, 半天功夫就把店面收拾得乾乾淨淨,又在門口掛上一面小旗子,這便可以做生意了。
俊偉男子早上有事耽擱了一些功夫,臨到中午才來, 先是打點了此處的地頭蛇, 又找來附近的捕快,讓他們對林淡多加照看, 這才去店子裡報導。當然, 這些事都是背著林淡乾的,唯恐她心裡有什麼負擔。
「你怎麼又來了?你沒正事可幹嗎?」看見男子, 林淡顯得很驚訝。
「你似乎從未問過我姓名?」男子不答反問。
林淡愣怔片刻,隨即輕笑, 「那好,請問這位大哥您姓甚名誰, 年齡幾何?」
「我今年二十有六,姓湯,行九, 你叫我湯九哥便是, 或者直接叫九哥也行。」男子向齊氏行了一個晚輩禮, 隨後便拿起斧頭劈柴。
「湯?這可是一個好姓兒。」林淡笑得越發輕快。她是庖廚,對湯湯水水的東西存在天然的好感。
男子轉念一想就知道她在笑些什麼,幽深的眸子不禁泄出幾絲柔光。連互通姓名都能聯想到菜品上,林淡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飯館的招牌已經請了木匠去做,下午才能送來,林淡今天沒打算做生意,只讓僕從抬來三口大鍋用以吊湯,一鍋清湯,一鍋奶湯,還有一鍋鹵湯。由於鋪面的價格很便宜,她還剩下許多銀兩可以花用,於是做菜幾乎不計成本,把整隻整隻的雞、鴨往鍋里塞,另外還要加肘子和豬骨等物,一起入水熬煮。
「我這吊湯的手藝是跟北邊一位老師傅學的,他雖然不是御廚,但做菜的功夫簡直爐火純青,我跟他學了三年也只學到一點皮毛。清湯要用小火吊,奶湯要用大火沖,你添柴的時候可得注意著點。」林淡說話十分謙虛,但吊湯的手法卻極為老道,汆、煮、掃、吊,動作行雲流水。
湯九盯著幾口大鍋,語氣略顯擔憂:「用料如此足,你能賺回成本嗎?」
林淡輕笑道:「別看我這幾鍋湯用料很足,似乎頗為拋費,但你要知道,這幾鍋湯足夠我做上百道菜,上百碗面,絲毫也不浪費。我這鋪面藏得太深,得熬些老湯吊住客人。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在我這裡便是『湯濃不怕巷子深』,等湯熬好了,總會有人聞著味兒找來。」
清湯和奶湯都熬上了,林淡便把香料包投入鹵湯,用大火燒滾,滾了一刻鐘又入肘子、豬骨、五花肉、豬皮等物,沸騰後蓋上鍋蓋,四周用濕巾堵住,免得蒸汽跑出來。
「這鍋滷汁用小火熬到明天早上就能用了,大伙兒歇著去吧,留下一個人看火就行。」一切準備就緒,林淡拍拍手遣散大家。商隊還有乾貨生意要跑,幾個僕從收拾收拾東西,當下便離開了京城。
林淡正準備給母親和湯九做午飯,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人,卻是橋園飯莊的店小二,表情有些氣憤:「可把你這騙子找到了!你說,你賣給我家飯莊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怎麼以次充好呢!」
「小兄弟別著急,有什麼事我隨你回橋園飯莊再說。」林淡非但不惱,還落落大方地給店小二倒了一杯熱茶。
店小二正是來抓人的,連忙去拉扯她,被湯九冷冷一瞥又膽怯了,只得好聲好氣地把人請回去。那白皙俊秀的小廚子早已在店裡等候,明明是受害者,麵皮卻薄得很,討伐的語氣十分綿軟,「你賣給我的這些食材可能有問題,做不出頂級食材的味兒。你嘗嘗,這是用你賣給我的廣肚做的菜,這是從嚴家菜館買來的,都是一樣的海產,怎麼我家的和他家的味道差那麼多?」
林淡把兩桌菜都品嘗一番,不由笑了。她正愁不知該如何反擊嚴家,這位小廚子就把刀遞上來了。也罷,她不能與嚴家打擂台,總有人替自己打。
思及此,她擺手道:「去廚房,讓我看看你是怎麼做菜的。我這些乾貨都是從成百上千的貨品中一點一點挑揀積攢起來的,每一樣都堪稱頂級,絕對不會出問題。既然食材沒問題,那肯定是你的烹飪手法出了問題,咱們還是從源頭找找原因吧。」
小廚子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了,隨即朝後廚走去,一舉一動乖巧得不得了。老掌柜瞪了林淡一眼,似乎想罵她不知禮數,卻又礙於滿身戾氣的湯九,不敢開腔。一行人到得後廚,開始做菜。
林淡盯著小廚子看了半天,搖頭道:「你基本功很紮實,只是欠缺一些經驗。用乾貨做菜,七成功夫在泡發,三成功夫在調味,你這泡發的功夫沒修煉到家,自然做不出好菜。」
「譬如這烏參,你光用水泡還不行,若只是切成段煸炒,勉強可以用,若是整隻烏參入菜,肉質就會有的地方軟、有的地方硬,口感十分不均勻,也不好入味。我教你一個秘法,烏參入水泡發前最好放在燒熱的鐵板上烘焙一下,再用小火把外面的那層皮燒黑,最後用小刀刮掉黑皮,再入水煮。為什麼要這樣處理?因為剛買來的烏參干還蘊藏著一些潮氣,只有徹底去除這些潮氣,它的口感才會均勻。水煮三遍,放涼三遍,這樣才算是真正發透了,用手一掐就能掐出一個印來,觸感十分嫩滑。」
她一邊解說一邊處理烏參,一雙巧手上下翻飛,看呆了眾人。小廚子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林掌柜不僅是個賣乾貨的,還是一位經驗十分老道的廚子。她這手泡發烏參的絕活,沒有三五年的鑽研,誰能想到其中關竅?然而她不僅想到了,還毫不吝嗇地教給旁人,品德心性亦是絕佳。
為了多學一點東西,小廚子連忙接手了發烏參的活兒。
林淡用帕子擦擦手,繼續處理魚肚,邊熬油邊解說:「你這廣肚也沒發對,得用油發,口感才爽滑軟糯。先用五成熱的油浸泡兩次,放涼之後上爐灶用微火炸,然後撈出來放入清水浸泡,充分吸收水分,再入灰水,用手不停拍打,以便洗去油脂,最後用清水衝去灰水的澀味,這樣就可以入菜了。油發的魚肚口感十分軟糯綿滑,無論怎麼烹製都不失鮮美,莫說頂級廣肚,就算是品質最差的花心魚肚也能做成珍饈。」
說起做菜,林淡自是滔滔不絕,手裡的活兒也沒拉下,很快就燒好一鍋油,把魚肚投進去。廚師有沒有真功夫,上了灶台就見分曉。小廚子看著林淡,眼睛越來越亮,簡直像發現了寶藏。
在等待油溫冷卻的片刻,林淡又道:「你看看,這盆岩耳也沒發對,滾水燙了還不夠,還得加入少許粗鹽浸泡軟化,磨去背面的絨毛……」
「對對對,您說得都對!林掌柜我錯了,先前是我誤會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我廚藝不精,求您一定要教教我!前一陣嚴家菜館推出了一道新菜名為松鼠鱖魚,賣相、口味均是一絕,已把我家僅剩的一些食客全都勾走了,我要是再不長進,我這『御膳世家』的招牌就真得砸在我手裡!」小廚子雙手合十頻頻給林淡作揖。說一句良心話,只看這泡發的手藝,林淡就不比他父親和祖父差,給他當師傅綽綽有餘。
「的確欠了一些火候。」又有一人徐徐說道。
林淡轉頭去看,發現這次說話的人是一位鬍鬚花白的老者。眼下他正不斷咂摸著嘴唇,似乎在辨別湯汁的餘味。
林淡很快移開視線朝周圍看去,哪怕心裡什麼都不明白,面上卻沒表露出絲毫慌亂。她仿佛已經習慣了處理這種突發狀況。
「什麼叫欠了一些火候?我看都差不多嘛,沒啥區別。」這次說話的人是一名長相威嚴的中年男子,身上穿著一襲繡滿祥雲和藍麒麟的袍服,身份地位似乎不低,因為他話音剛落,站在四周的人便開始點頭附和,臉上的笑容略帶諂媚。
但林淡並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轉過頭朝一旁看去。在離她七八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名小姑娘,只十三四歲年紀,身前同樣擺著一張方桌,桌上同樣放著一盤菜,單看色、香、味,與林淡眼皮子底下這盤幾無差別。
綜合了環境、人物、對話信息等情況,林淡很快得出結論——自己似乎正在與某人比拼廚藝。
那小姑娘聽了少年和白鬍子老翁的話,面上露出一些笑容,又見中年男子並不支持自己,眉毛立刻擰了起來,顯得有些倔強:「還請侯爺再仔細嘗嘗。」
侯爺?正竭力搜集信息的林淡快速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正準備說話,俊秀少年已不耐煩地道,「菜餚是好是壞你自己都品不出來嗎,那還做什麼庖廚?」這話顯然是對林淡說的,因為他黑白分明的雙目正直勾勾地盯著林淡。小姑娘這才高興了,低下頭,抿著唇,羞澀一笑。
之前的林淡已經嘗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卻並未服輸,說「不服輸」也不貼切,應該說她根本嘗不出自己的菜餚差在哪裡,欠缺了什麼味道,而認為她已經輸了的少年對此很是不滿。
既已弄清楚狀況,林淡也就不必以不變應萬變,她要按照正常人的反應把這齣戲演完,於是把勺里的湯含進口中默默品評一番,又走到那憤憤不平的小姑娘身邊,舀她盤子裡的湯汁。
這兩盤菜均為蟹黃雞蓉菜心,看上去只是幾片煮熟的白菜葉子,要想做好卻頗費功力。廚藝一道正是如此,越簡單的菜色做起來反而越難。
林淡原本只想隨便吃兩口便主動認輸,這樣才能讓自己儘快脫身,然後找個地方安安靜靜消化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但真正品嘗到兩盤菜的時候,她的味蕾和大腦竟自動給出了判斷。她這才驚異地發現,自己的味覺似乎比尋常人靈敏很多,一點微小的差別都能被她的舌尖放大數倍,而這恰恰是之前的林淡最欠缺的。
「我輸了。」放下湯勺後,她真心實意地說道,「我的菜心略有些發苦。」這種苦味一般人根本嘗不出來,只有味覺極其靈敏的老饕才能分辨。
白鬍子老翁深深看她一眼,提點道,「這就對了,你勾芡的時候沒等菜心完全熟透,這使得澱粉的加熱時間被過度延長,容易焦糊發苦,口感也不爽滑。而蟹黃雞蓉菜心的精髓恰在兩個詞,一是鮮甜,二是爽滑。你這道菜看著像模像樣,卻到底差了幾分滋味。」
林淡點點頭,再次說道:「我輸了。」
見她神情坦蕩安然,並無一敗塗地後的怨憤,白鬍子老翁這才微微點了一下頭。中年男子慨然長嘆,面露不忍,隱在人後的一名婦女則捂著胸口倒下去,嚇了眾人一跳。
「不好,齊氏暈倒了!林淡快來看看你娘!」立刻便有兩名女子把婦女攙扶起來,並連連朝林淡招手。
迅速從話語中搜集到信息來補充自己身份的林淡毫不猶豫地奔過去,高聲道:「煩請各位幫忙尋一位大夫,我先送我娘回去。」話落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其中一名女子去攙扶婦女。空出手來的女子絲毫未曾發覺異常,急急忙忙在前引路,很快就把林淡帶回了她自己的家。
好一番忙亂後大夫終於來了,說婦女沒甚大病,不過憂思過度導致的暈厥,喝點安神的湯藥也就好了。
林淡接過藥方後摘下頭上的一根銀簪算做診費。她不知道婦女把錢財存放在哪裡,就算知道那錢匣也肯定上了鎖,如今婦女正暈著,沒法問她拿鑰匙,只能如此。
大夫用憐憫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溫聲道:「診費侯爺已經出了,簪子你自己收著吧。這藥方你交給我,我讓侯府里的小廝幫你去抓,你娘正暈著,離不得人。唉……」
看著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慢慢走遠的大夫,林淡意識到先前那場廚藝比試似乎對自己很重要,否則大家不會對她抱有如此大的同情,而她的母親也不會在她認輸之後暈倒。但敗了就是敗了,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所以林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沒有懊悔的情緒。
見婦女滿臉都是冷汗,她端起銅盆去外面打水,卻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走進來,小聲道:「林淡,藥我已經幫你抓來了,一包藥和三碗水,大火煮沸再用小火熬成一碗,剩下的藥渣別丟了,還能再熬兩劑,一天三劑,連喝七天也就差不多了。」
林淡連忙道謝,送走對方後便去廚房熬藥,無論是劈柴燒灶還是提桶打水,這副身體都能下意識地完成。湯藥已經煮沸,正咕咚咕咚冒著氣泡,林淡撤掉一些乾柴,改用小火慢熬,然後搬來一張小凳子,坐在灶膛邊整理記憶。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做,於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父親是永定侯府的大廚林寶田。由於永定侯是個老饕,對吃食方面特別講究,所以烹飪技藝非凡的林寶田很得對方看重,甚至連行軍打仗都要把他一塊兒帶去,其地位可見一斑。也因此,林淡和齊氏在侯府里的日子非常好過,不但有獨門獨院可供居住,還有丫鬟小廝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