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5 不安
百歲梧桐遮住窗前的風景,順便也遮住了晚秋的光線。
逼仄陳舊的屋子很是陰冷。
炕搭在靠北的窗下,更加見不到陽光。
其他地方還很髒亂,只有炕能坐人,這哪裡是人住的屋子?
小嬋坐在收拾好的土炕一角,四肢疲憊:「小姐,干不動了。」她委屈的看著低頭擦劍的李若拙。
姬圓圓倒是十分高興,躡手躡腳的在房樑上打轉,李滾滾就趴在李若拙腳下,長毛給人家當暖腳爐。
小嬋又道;「小姐,為什麼我們回到自己家了。住的還不好?」
李若拙頭也沒抬:「因為是你把這裡當自己家,別人不認為這是你的家。」
「那小姐把不把這裡當自己家?」
「我啊?」李若拙四顧一下:「能活就成,武林中人四海為家。」
看著可不像是沒什麼要求的人。
小嬋杏眼痴痴的望著小姐:「那小姐您以前是武林中人?」
「不是。」
小嬋:「……」
她嘟嘟嘴道:「小姐,我餓了。」
李若拙終於抬頭看著她了:「不是吃了乾糧?」
「我沒吃,不是都讓您吃了,以為進來就有好吃的呢。」
可是進來沒有,連招待的人都嚇傻了。
李若拙道:「要不你吞口吐沫先墊吧墊吧吧,想來是不會有人專門為我們起火做飯的。」
墊吧吐沫!
小嬋:「……」
可先也是,這裡還不如青雲莊,柴火自己撿,想什麼時候起火就什麼時候起火。
就算沒有好菜飯,還能上閃打牙祭。
這裡就什麼都不方便。
小嬋有些生無可戀,身子癱懶的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這日子咋這麼難過?」
李若拙收好了劍看著她:「很難過嗎?」
小嬋扁著嘴點點頭:「難過,比在青雲莊還難過,早知這樣,咱們不如不回來了。」
李若拙呵呵一笑:「這還算難過?那你明天後天怎麼過啊?」
所以明天和後天會更難過?
小嬋嚇得坐起:「小姐,咱們到底怎麼辦啊?我餓了,萬一他們一直不給吃的,我餓死了怎麼辦?」
李若拙想了想道:「我肯定是不會餓死的,因為我本領高。」
小嬋:「……」
她無奈的哀求:「小姐,您就別戲耍奴婢了,奴婢也是替你著急。」
李若拙這時嘿嘿一笑:「替我著急啊?那就不用擔心了,有人比你更著急。」
說著屋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倒是不大。
小嬋下地趴到南窗望過去,回頭的時候慢眼驚慌:「小姐,有人把咱們包圍了。」
李若拙將從莫邪那裡撿來的劍放在床頭柜上,一邊淡淡道:「那不是包圍,包圍是要進攻,他們不過是看守,看守我們的。」
「為什麼要看守我們?門主大人當我們是逃犯了?」
李若拙回頭看著窗外:「不是逃犯,只是覺得危險。」
「既然是危險的人物光看著有有什麼用?爹爹為什麼不把她鎖起來。」
丹樨院的花廳里只剩下母女二人,秦氏和李小珊對坐著喝著剛剛溫好的牛奶。
秦氏目光輕瞟桌面,一臉憤懣之色。
「因為你爹還得留著她,鎖起來別人會說她是瘋子。」
「她本來就是瘋子。」
「可是不能讓人說她是瘋子,不然傳出去給你爹丟臉,家裡住著一個就夠了。」
傻子已經夠丟人的了,家裡傳出瘋子來,是要跟街坊鄰居有交代的,因為這時的律法,若是瘋子傷人,一坊的人都有監護責任。
李家是高門大戶,豈能讓人別人監視。
而且大歸的李迅通帶了表弟回來,就是個瘋子。
李小珊想了想道:「不過爹也沒很重視她,娘,以後她要看你臉色過活,你說怎麼對付她好?」
秦氏抬眼看著李小珊道:「女兒,目光要放長遠一點,她又瘋又傻還用得著我髒了自己的手嗎?你要記住,有些人根本就不配與你為敵,這種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就行。再者說,一個瘋子,不知疾苦疼痛,跟她計較還有可能傷了自己,我之前是想給你姑姑提個醒,想不到搭了薇薇丫頭進去,算起來並不划算。」
李小珊面色不甘:「可是別人都說她是爹的女兒,那我算什麼?而且丫鬟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你也是你爹的親生女兒。」
秦氏肅然了臉;「你是李家正兒八經的大小姐,比她小傻子還要年長。」
但是身份不光彩。
李小珊知道母親不願意被人提及過去,忙住了嘴。
眼睛一轉,又想到了什麼;「娘,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她用劍刺破薇薇的眼睛,她的劍是哪來的?」
這世上只有士族才有資格拿劍。
平民百姓是不允許佩劍的。
可是青雲莊沒有士族,吳管家也不可能買把劍給一個傻子。
那麼李氏阿拙的劍是哪來的?
秦氏道:「你說得對,你爹對她不上心,一定也忽略了這一點,我親自去找他說。」
…………
看守的老婆子漸漸少了,就剩下樹後的兩個。
小嬋肚子咕咕叫,從窗前回來坐在小姐身邊:「小姐,她們怎麼走了呢?」
悠閒的小姐頭枕在胳膊上閉目養神,長腿還要翹著。
「因為沒意思。」
「沒意思就走了?他們不是奉命來的嗎?」
「可以陰奉陽違,可以肚子疼,可以去干別的事,反正這裡又沒事。」
因為她們很老實,所以那邊就放鬆了警惕。
小嬋道:「那咱們是不是自由了?」
悠閒的小姐翻了個身:「你本來就自由。」
「小姐,您細說說嘛,奴婢聽不懂。」
李若拙面上她睜開眼:「哪裡不懂。」
小嬋想了,在她身邊躺下去:「小姐,奴婢總覺得不踏實,您是傷了人,進門就行兇,若是門主要處置您呢?」
「那就處置啊,反正他又打不過我,這家裡沒人能打過我。」
所以她有恃無恐。
大不了把人都殺了。
「那如果門主要好好對您,把您當女兒看待呢?」
李若拙眯眼笑:「那真得考慮考慮,他是不是瘋了?」
小嬋:「……」
「總之呢,奴婢就是覺得不安心,你說您一進門就闖禍,門主不可能只是讓人看著您吧,總得有個章法,他會懲罰您吧?」
最後一聲說的小心翼翼,像是在跟神靈祈禱,明知道自己做的事別人不可能不管不問,卻還想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