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3 蛛絲馬跡
幽靜漫長的大路,一個行人都沒有。
冷風卷著枯枝倏然起舞,這舞蹈還夾裹著悲慟的哭聲。
風小了,枯枝落在路中央,摔斷了幾截。
哭聲沒有停止,而且越來越清晰。
蕭成舉無聲走到角門口,沉重的高牆,斑駁的漆門,這是他從八歲起就熟悉的地方。
可是門檻上卻多了一個人。
是個小姑娘。
蕭成舉仔細看那姑娘……看不清,姑娘仰著頭,咧著嘴大哭,涕淚縱橫,像個傻瓜。
「不要坐在這裡哭。」
驀然聽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李若拙一愣,看著眼前冰雪一般的男子,人頓時僵了。
蕭成舉眉心微蹙:「不要坐在這裡哭。」
李若拙見他如黑墨一般的眸子越發冰冷,方才她好似看到一種失望之色。
心中嘲笑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孝成舉為什麼失望?因為他很熟悉自己喜歡坐在這哭,可現在皮囊換了,他沒認出所有失望?
因為希望才會失望,他又怎麼會希望她還能來這裡哭?
李若拙一定不動,還是看著蕭成舉。
蕭成舉又道:「這是我未婚妻子的座位,你不要坐在這裡哭。」
李若拙十分詫異的看著蕭成舉,未婚妻子?他還叫得出口嗎?
蕭成舉道:「難道你是啞巴?」
李若拙用眼睛斜睨著他,目光帶著仇恨。
蕭成舉眉心攏的更緊,道:「那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嗎?」
李若拙不出聲,就只看著他。
蕭成舉道:「不管你聽不聽得見,我希望你不要坐在我未婚妻子的位子上,不然她回來沒地方坐。」
李若拙彎著眼睛一笑:「回來?她去哪裡了?」
她聲音本稚嫩,帶著幼女的嬌甜氣,因為哭的太久,現在是稚嫩沙啞,像一隻小鴨在叫。
蕭成舉先是一愣,隨後臉上的表情有些傷感:「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
「那她為什麼要去那麼遠?她不要你了?」
蕭成舉臉色變得蒼白,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不會不要我的,只是回不來。」
「那你怎麼不去找她?」
「我找過,找不到,她已經死了。」
李若拙好想吐他一臉,什麼時候找的?跟大哥亡命天涯,多希望有人能施與援手?哪怕無能為力,就保重二字也能讓人覺得心暖啊,可是他有什麼?
鬼影子都沒見到,還說去找過她。
李若拙不出聲,低頭看著腳尖。
蕭成舉蹙蹙眉,又道:「好了,你起來吧,這裡不許有人來,你走吧。」
李若拙發現再次跟蕭成舉說話,沒有她自以為的那麼可怕。
是啊,她是無極門的李若拙,蕭成舉又不能把她當大醫師家的李若拙,就不能交給王宮去領賞。
那又怕什麼呢?
她抬起頭:「為什麼不許有人來?誰規定的?」
蕭成舉淡淡道:「因為我未婚妻子喜歡安靜,太吵了她不願意回來,你快走吧。」
說的好像他規定的一樣。
李若拙翻了個白眼:「你未婚妻子不會回來了,回來你也認不出她,你走吧。「
蕭成舉斧鑿刀刻般的俊顏瞬間染上一層寒霜:「你說什麼?我怎麼會不認得她?她變成什麼樣我都認得,我們自小相熟,青梅竹馬,我八歲她六歲,從那時起,我們幾乎天天都會見面,我抱著她在這個院子裡玩,每個角落我們都跑過,你知道我們有多少回憶,我怎麼會不認得她?」
李若拙白了他一眼。
蕭成舉道:「你一個陌生人,憑什麼胡說八道。」
李若拙朝她做了個鬼臉。
蕭成舉一愣,蹙蹙眉:「不許做鬼臉。」
李若拙抬頭看著她:「管天管地還要管人家做鬼臉?我偏偏不聽你的,就做,就做。」
她連連吐著舌頭。
蕭成舉臉已經黑的能滴出墨水來。
道:「你再不走,我只能叫人了,但我未婚妻子是個很寬容的人,你跑到她家來,她在的時候肯定不會責怪你,所以我不想違背的她的本意,可是她喜歡安靜。」
李若拙看著蕭成舉:「你真的了解她嗎?」
蕭成舉道:「我不了解她誰了解她,我們是未婚夫妻。」
李若拙再次認真的打量蕭成舉,見他神色十分認真,嘟著嘴蹙蹙眉。
一想,碰見這個人就很晦氣,管他怎麼說,反正不要相信這種偽君子就是了。
她拍拍塵土站起來。
蕭成舉見她的舉止十分眼熟,叫道;「你……」
李若拙怒目看著他:「都不坐了,還要怎樣?別欺人太甚,別看你穿的人模狗樣的,小姐我也是官老爺家的孩子,惹急了我,沒你什麼好果子吃。」
蕭成舉眉心反而展開,眼裡露出厭惡的神色,再沒有說話。
李若拙轉頭走了。
等人走的百步之遙,蕭成舉看著那落寞的背影喃喃道:「阿拙是從來不會這麼凶的,所以舉手投足再怎麼像,她也不是阿拙。」
感嘆完,蕭成舉收回目光,掏出一塊方帕將門檻擦拭一遍,然後慢慢和上門。
「郎君,看街的誠實找到了,在路旁的溝里,被人點了睡穴,屬下解不開。」
身後傳來變聲期男孩的聲音,蕭成舉回過頭。
「在溝里?」
這男孩約莫十三四歲,身量中等,形容偏瘦,模樣倒不是怎麼好看,但給人的感覺特別機靈。
他正是蕭成舉的隨從小核桃。
小核桃雖然年紀小,但修為已經到了五階,他解不開的睡穴,那點穴之人修為應該比較高吧。
蕭成舉將帕子摺疊好又擦擦門板,然後將帕子丟在腳下,道:「去看看。」聲音平淡,表情不見任何起伏,就是他一貫的清冷模樣。
小核桃沒有多言,忙前面帶路。
誠實已經被小核桃拖到路上,順著躺在路邊,猶如死屍。
蕭成舉走過去彎下身子找了找,在誠實後頸處發現一個紅點。
他眼睛倏然瞪大,抬頭看著小核桃:「方才誰人路過?」
小核桃道:「一個穿著青色披風的女孩從裡面走出來,立即有個姐姐從對面迎接她,那女孩從郎君那邊來,奴才以為郎君看見了,就沒管閒事。「
蕭成舉看到那熟悉的點穴方式有些眼熱,李若拙隱藏的好,李家人不知道她學醫,自己不知道他有武階,還是無意間她用兔子練手的時候才發現,那穴位比正常穴位偏,點過之後肌膚會發紅,不是她本人沒人解得開。
「阿拙。」
蕭成舉看向街頭方向,放腿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