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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早有籌謀

    這話一出,蘇淺瓔知道,孟淑貞完了。

    舜英的病怎麼來的,寧曄如何不知?他選擇冷眼旁觀,就表示不打算追究。

    孟淑貞不知死活的討好構陷,只是自尋死路。

    她忽然明白了,原來這才是舜英的殺手鐧。

    舜英知曉孟淑貞的性子,故意當著她的面說了那麼一句話,以孟淑貞對自己的妒恨,肯定忍不住要向寧曄告狀,寧曄必然會殺人滅口。

    因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寧曄慢慢轉身,臉上帶一抹笑容。

    「這件事,你還與誰說過?」

    孟淑貞被他那一笑笑得心花怒放,下意識道:「除了淑貞身邊的婢女小春,淑貞再不曾對旁人說過。殿下…」

    「我知道了。」

    寧曄神情淡漠,道:「宮宴快開始了,先去天波殿吧,此事本宮知曉該如何處置。」

    孟淑貞以為他說的處置是針對蘇淺瓔,心中喜悅,忽然又想起鳳昭華,忍不住說道:「殿下,白鳳國的昭華公主,似乎與那蘇淺瓔走得極近…」

    她在暗示寧曄,蘇淺瓔是主謀,鳳昭華是從犯。  

    蘇淺瓔莞爾。

    都說戀愛之中的女人智商為零,這話放在孟淑貞身上一點錯也沒有。

    不說其他,單單以她和鳳昭華的身份,寧曄就不可能輕易的處置了兩人。

    孟淑貞真的是在給自己挖坑啊。

    直到寧曄和孟淑貞先後離開,蘇淺瓔和慕容鎖煙才走出來。

    慕容鎖煙憤憤嘀咕道:「這個榮國夫人,可真是不要臉。自己做不成太子妃,就瘋狗亂咬人,怪不得寧曄看不上她。這種女人,就該直接浸豬籠。」

    蘇淺瓔搖搖頭。

    「她活不了多久了。」

    蘇淺瓔的話很快得到了證實。

    中秋晚宴舉行到一半的時候,她就看見有宮女借著給寧曄斟酒的空檔,說了什麼。

    寧曄神色如常。

    再看看孟淑貞的位置,空空如也。

    蘇淺瓔斂眸,眼中儘是瞭然。

    今日宮宴之上,人多口雜,保不齊孟淑貞自覺得了寧曄的暗示就不小心說漏嘴。為避免意外,寧曄自然會尋著機會暗中將她處理掉。  

    這個時候,孟淑貞已經死了吧?

    其實舜英留著孟淑貞,是希望她將事情鬧大吧?到時候必定要查,定然是查不出結果來的。到時候,孟淑貞一個攀咬的罪名跑不了。

    玉初再這麼一施壓,平江王府都得跟著遭殃。

    可舜英沒料到,因為昨日在公主府那一遭,孟淑貞覺得寧曄對自己還有『舊情』,為了保住這份『舊情』,她自然不敢再魯莽行事,只單獨瞧瞧告訴了寧曄。

    這樣一來,結局就大相逕庭了。

    寧曄正好藉機除去孟淑貞,日後舜英就沒法再利用她拖整個平江王府下水。

    這兩姐弟,一個比一個心思深。

    利用反利用,玩兒得那叫一個遊刃有餘。

    她在這裡搖頭感嘆,玉初卻忽然蹙眉。

    「夭夭。」

    「嗯?」

    蘇淺瓔疑惑的看向他。

    玉初還未說話,忽有宮人匆匆而來,跪在殿中央,道:「啟稟陛下,公主方才嘔血不止,怕是不太好…」

    整個長京只有一個公主,就是舜英。  

    舜英抱病在府中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卻沒想到會這般嚴重。

    蘇淺瓔卻是皺眉。

    舜英只是種了『惑心』,怎會吐血?

    公主府的丫鬟早就被寧曄全都換了一批,也就是說,這是寧曄授意。

    當著三國使者的面,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少豐帝對舜英這個女兒可是又恨又懼,估計早就在心裡恨不得她死了。聞言臉上就呆了點不以為然,「來人,傳太醫。」

    「陛下。」

    小丫鬟膽子很大,居然敢打斷皇帝的話。

    「府中大夫說了,公主這不是病,而是被人下毒。此毒罕見,尋常人難解。」

    言外之意就是,要找不尋常人,才可為舜英解毒。

    蘇淺瓔已明白寧曄的目的。

    這個不尋常之人,可不就是自己麼?

    果然,只見寧曄站起來,道:「父皇,皇姐的病非同尋常,就連兒臣也束手無策。若真為毒物侵害,普天之下,或許也只有蒼雪山帝尊墨玄師徒可解。」

    此話一出,所有人齊齊看向蘇淺瓔。  

    墨玄是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蒼雪山的,而且蒼雪山距離重音千里之遙,現在去請也來不及。蘇淺瓔是墨玄的徒弟,在所有人眼裡,自是盡得其真傳的。

    少豐帝現在對舜英的死活不太關心,卻也明白寧曄的暗示,立即就看向蘇淺瓔。

    「不知蘇姑娘,可否屈尊為舜英看診?」

    蘇淺瓔淡定道:「陛下有所不知,我雖承蒙師父教導,但於醫術之道並不精通,難當大任。」

    寧曄卻道:「我記得,瓔瓔對世間毒物了如指掌。」

    一聲『瓔瓔』讓玉初冷了臉。

    他道:「寧太子不必強人所難。本王也曾習醫,願為公主效勞。」

    玉初若是去公主府,那肯定去搗亂的。

    寧曄自然不可能答應。

    他溫和道:「宸王好意本宮替皇姐心靈了,只是皇姐獨居府中已久,王爺此去恐有些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

    舜英在府中養面首的事兒人盡皆知,只是沒有明面戳穿罷了,名聲早就敗壞透頂,還需要有何顧忌?

    玉初正欲反擊,蘇淺瓔搶先一步開口。  

    「昨日我已去過公主府,看公主面色,並無中毒徵兆。」

    不是說她對天下毒物了如指掌麼?那既然她都察覺不到的劇毒,自然也無可奈何,也不必多此一舉了。

    此時跪在殿中的小丫鬟卻道:「公主前幾日都好好的,今日才突然開始嘔血…」

    睜眼說瞎話。

    舜英都發瘋好幾日了,好什麼好?

    蘇淺瓔心中腹誹。

    果然是寧曄安排的人,聰明!

    「既是如此,想來應是今日被下毒。」玉初漫不經心道:「寧太子通曉歧黃之術,當世少有人及…」

    「我去。」

    蘇淺瓔突然打斷他的話。

    玉初一頓,側頭看著她。

    「夭夭?」

    蘇淺瓔微微一笑,「殿下曾於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便當是還殿下的恩情。」

    她給玉初使了個眼色,然後站起來,道:「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晚了,恐耽誤公主的病情。」

    ……

    蘇淺瓔料錯了,寧曄並沒有打算將此事掩蓋,最開始的無動於衷,不過就是等待時機罷了。  

    他不會眼睜睜看著舜英病入膏肓而不救。

    當初他們是怎麼讓舜英中毒的,現在他便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讓她親自去為舜英解毒。

    三國使者在前,人家態度謙和,她再推脫就顯得可疑了。

    正好,她昨日不曾在公主府查探出什麼消息,寧曄便將機會給她送了來。

    不過寧曄這樣做,是篤定舜英身上已無她探索的價值,還是篤定舜英再怎麼瘋癲也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

    懷著這樣的心情,她和帶路的小丫鬟來到了公主府。

    剛踏進院子,就看見丫鬟們急色匆匆,有的端著染了血的水,有的者端著放滿染血帕子的托盤。

    舜英真的嘔血了?

    蘇淺瓔頗有些訝異。

    又聽得舜英尖銳的聲音傳來。

    「滾,全都給我滾開,賤人,都給我滾…」

    砰砰幾聲。

    應該是舜英在砸東西。

    「公主,您冷靜些……」

    啪——

    勸說的劉嬤嬤立即挨了一耳光。  

    「都給我滾,你們…你們全都要害本宮,賤人!本宮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蘇淺瓔在一眾丫鬟們的叩拜聲走進去。

    屋子裡一片狼藉,所有人身上臉上都有上,劉嬤嬤臉上清晰的巴掌印觸目驚心,卻仍試圖去阻止披頭散髮發瘋亂砸東西的舜英。

    「公主…」

    她眼角餘光瞥見蘇淺瓔,眸光一亮,急急道:「蘇姑娘,求求你,快救救公主吧…」

    舜英立即看過來,眼神兇狠如狼。

    然後她撲過來,想要抓花蘇淺瓔的臉,周圍驚呼連連。

    蘇淺瓔側身躲過,然後抬手一點。

    舜英立即就站在原地無法動彈了,口中卻還在罵著。

    「你這個賤人,你敢謀害本宮,本宮要滅你九族,將你拋屍荒野,讓你被野狼吞噬瓜分…」

    蘇淺瓔淡淡一笑。

    「我的九族你能滅的大約也都是一群我不在乎的數輩人渣罷了,你若是有那個精力,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恕我多嘴說一句,公主殿下,想要滅我九族,首先你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舜英狠狠瞪著她,眼神是全然陌生的。  

    顯然,此刻她並不在認識蘇淺瓔。

    「扶公主躺到床上去。」

    「是。」

    劉嬤嬤趕緊依言扶著舜英躺下,又吩咐丫鬟們將滿屋子的狼藉收拾乾淨退了出去。

    不出片刻,屋子裡就只剩下了蘇淺瓔和舜英主僕倆。

    舜英躺在床上,安靜下來的她臉色很是蒼白,眼下有淡淡青色,嘴唇也烏紫。

    這模樣,還真是中毒之兆。

    蘇淺瓔揚眉,笑得有些諷刺。

    「斷魂草,昨日不曾害了他人,今日倒是讓公主深受其害,這是不是就叫做報應?」

    劉嬤嬤忍不住道:「蘇姑娘…」

    「放心,我今天不是算帳的。」蘇淺瓔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那個弟弟,想方設法的要我來府中為你解毒。呵~斷魂草的解藥,你府中多的是吧?也難為你為了演一出苦肉計這般的折騰自己。」

    她嘴角微微上揚,「舜英公主,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們姐弟倆是怎麼回事。看似形同陌路,可你出了事他照樣護著你。而你,驕奢淫逸,縱情聲色,放浪形骸。多年不過問朝中之事,現在卻莫名其妙的要對平江王府下手,這卻又是為何?」  

    舜英兇狠的眼神帶幾分迷茫。

    那是因為『惑心』的緣故。

    蘇淺瓔笑一笑,對劉嬤嬤道:「明人不說暗話,把解藥給她服下吧。再耽擱下去,她可就真的沒命了。」

    劉嬤嬤也沒裝模作樣的辯解,直接拿出解藥給舜英服下了。卻立在一旁,並未打算出去。

    「蘇姑娘慧眼,老奴不敢對姑娘有所欺瞞。公主生辰那日對姑娘多有冒犯,老奴代公主向姑娘賠罪了。」

    她屈膝,神情十分尊敬,未有半分的敷衍。

    「姑娘那日未曾追究,便是不再與公主計較。公主這些天也受了許多折磨,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救公主一命。老奴必定結草銜環,報姑娘大恩。」

    她說到此,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給蘇淺瓔磕了個頭。

    倒是忠心。

    蘇淺瓔看了眼還在不停咒罵的舜英,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劉嬤嬤。

    「她脾氣這般暴躁,發病的時候想來你也受了不少辱罵,為何還對她如此的忠心耿耿?」

    劉嬤嬤不回答。

    蘇淺瓔也並未勉強,只是道:「『惑心』沒有解藥。」  

    劉嬤嬤猝然抬頭,眼神里竟有哀求。

    「姑娘…」

    「我沒騙你。」

    蘇淺瓔淡聲說道:「『惑心』顧名思義便是能惑人心智的藥。此藥能激發出一個人內心深處最不願面對的心結,若她能走出心結,此藥也就不解而愈了。」

    「那若是走不出心結呢?」

    劉嬤嬤顫聲問。

    「走不出的話,有很多種可能。」蘇淺瓔神色自若,「她犯病的頻率會增加,到最後徹底迷失心智,成為一個瘋子也有可能受心結所累,想不開而自尋短見。」

    劉嬤嬤癱軟的坐在地上,看一眼面色發白神情癲狂的舜英,眼中閃過錐心之痛。

    蘇淺瓔看在眼裡,這個老嬤嬤對舜英倒是真的別無二心。

    「其實吧,有一種方法,倒是可以試一試。」

    「什麼辦法?」劉嬤嬤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驟然亮如星辰,急急問道:「求姑娘告知。」

    蘇淺瓔道:「你們重音皇族有一種武功,叫攝魂大法,可以讓人心智迷失,甘為棋子,任由操控。找一個會這門功法切功力身後之人,對她是以攝魂大法,催眠她的心智,跟隨她的意識找到她的心結所在,或可迎刃而解。」  

    劉嬤嬤眼中的光芒瞬間褪去。

    攝魂大法…

    除了公主意外,就只有太子殿下會這門武功,且比公主更為精通。

    可是,公主的心結,又如何能讓殿下知道?

    她顫抖著唇,不抱希望的問:「除此以外,可有其他的辦法?」

    蘇淺瓔搖頭。

    「『惑心』是我幼時一時好奇所研製出來的藥,因為煉藥的時候除了點岔子成為廢品,解藥我也沒有研究過。而且這類操控精神意志的藥,一旦深入人的腦海,就無法解除,除非靠她自己。」

    劉嬤嬤咬著唇,輕輕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公主只有兩個結局,要麼死,要麼…瘋?」

    「是的。」

    蘇淺瓔點頭。

    「攝魂大法乃重音皇室秘功,寧曄應該也會吧?可以讓他試試…」

    「不!」

    劉嬤嬤下意識的否決。

    那決絕的神情讓蘇淺瓔很有些意外。

    「為何?」

    劉嬤嬤不回答。  

    那樣子,擺明了舜英心裡有什麼不願讓寧曄知道的秘密。

    她略一思索,道:「罷了,這是你們的私事,我無權干涉。反正方法我已經說了,要不要照做,就是你們的事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

    還未說完,就聽得舜英悽慘的低語一聲。

    「燕綏,你對不起我,你負我…我的孩子…」

    蘇淺瓔愕然。

    劉嬤嬤趕緊起身,撲到床邊,「公主,公主,您醒了麼麼?」

    蘇淺瓔卻注意到,她在舜英的腋下輕輕一按。

    舜英一震,好似驚醒一般,忽然又落下了淚。

    「少澤,對不起,對不起…」

    蘇淺瓔瞪著她。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舜英麼?

    淒楚可憐,哀婉痛楚,眉間覆滿了絕望與蒼涼。

    「對不起…你不該知道的,不該知道…我知道,我這輩子作惡多端,然而最對不起的,只有你和曄兒…」

    蘇淺瓔又是一怔。

    「公主。」  

    劉嬤嬤面有急色,似乎擔心她說出更多不該說的話,索性回頭對蘇淺瓔說道:「姑娘,可否暫時迴避?」

    蘇淺瓔挑眉。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就先告辭了。」

    劉嬤嬤眼中划過猶豫之色,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殿下讓蘇淺瓔來是為公主解毒的,可如今她也沒辦法,那該如何是好?

    「曄兒…」

    舜英繼續低語,「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得到,別恨我…」

    「少澤,我欠你的,下輩子,全數奉還…」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燕綏,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可以如此對我,怎麼可以拋棄我…怎麼可以?我恨你,恨你…」

    舜英口中胡言亂語著,眼中卻有淚水不停落下。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蘇淺瓔嘆息一聲,走了出去。

    這時只見一個身影從遠處而來,他腳步極快,原本隱在黑暗中的容顏也越發清晰。  

    是寧曄。

    宮宴結束了?還是他提前出宮?

    寧曄走進了,看見站在門外明顯要離去的蘇淺瓔,道:「皇姐如何了?」

    蘇淺瓔雙手一攤。

    「抱歉,我無能為力。」

    寧曄盯著她,眼神在夜色中難以分辨情緒。

    良久,他自嘲一聲。

    「瓔瓔,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你恨我,也不希望你這樣心如止水的坦然面對我。」

    蘇淺瓔漠然無語。

    寧曄長嘆一聲。

    「我讓人送你出去。」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玉初在外面等你。」

    他說完就走了進去,擦肩而過的時候,未曾有半分停頓。

    蘇淺瓔想了想,還是喚住了他。

    「寧曄。」

    寧曄腳步一頓,未回頭。

    「其實你可以救她。」

    蘇淺瓔將方才對劉嬤嬤說過的那番話重新說了一遍,末了道:「你皇姐是個有秘密的人,而且顯然不太想讓你知道。或許對於她來說,有些事,她寧願死也不願意告訴你。所以,你或許應該要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那麼做。畢竟,每個人都有不願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哪怕是至今之人,也不例外。」  

    她說到此頓了頓,又道:「我剛才聽到她說什麼孩子,還提起燕綏和你的姐夫,還有你。或許,你真的該重新認識一下你的姐姐。」

    說完後,她便徒步離去,再不停留。

    今日也算是有些收穫吧?

    看樣子,舜英以前有過一個孩子,燕綏的?可惜那孩子似乎終究與她無緣。

    怪不得燕綏那個浪蕩子不曾責怪舜英那幾日的關押之苦,原來是心有愧疚。

    可這樣說好像也不對。

    燕綏雖然是風流多情了些,卻也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莫非這件事其中還有隱情?

    上次他走得匆忙,她也沒來得及問。

    還有那個孟少澤,看舜英方才那個樣子,對孟少澤應該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既然如此,如今為何非要針對平江王府?

    想不通。

    出了公主府,果然看見玉初的馬車停在門口。他掀開車簾,對她道:「上來。」

    蘇淺瓔順著他的手上了車。

    玉初將她的手裹在自己懷裡取暖。  

    蘇淺瓔眼神溫軟,與他說起方才的事,末了道:「我記得你說過,舜英好像一直沒有孩子?」

    「嗯。」

    玉初點頭。

    蘇淺瓔感嘆一聲,「這事兒八成和你那舅舅有關。不過以兩人的性格來看,舜英大約是自作孽咯。」

    她搖頭搖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

    「剛才舜英在發瘋的時候一直說對不起孟少澤。我一直想不通她為何現在要對平江王府趕盡殺絕,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嗯?」

    蘇淺瓔若有所思,「舜英那個女人,偏執又不可一世,從來都是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沒想到居然會對死去的孟少澤那般的眷念和愧疚。都說人年紀大了,就總是喜歡回想一些過去的事。你說,她是不是因為『惑心』的關係,回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孽。若她理直氣壯還好,偏偏碰上一個讓她心有愧疚無法釋懷的孟少澤。所以她覺得,要將平江王府剷除乾淨,這樣孟少澤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也沒了,她也就不用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看似牽強,不過仔細想想,倒是合理。」

    玉初中肯的評價。  

    「那她的心結還有燕綏,她怎麼沒想著把雲夢谷一起剷除?」

    「她沒那個能力。」

    蘇淺瓔一噎,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是事實。

    「算了,不操心這些事了。」她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問道:「孟淑貞是不是死了?」

    「嗯。」玉初道:「不慎墜湖,她的丫鬟去救,一起淹死了。」

    蘇淺瓔輕笑。

    「這個理由好像還不錯。」

    宮裡一年到頭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一個早已沒有母家依靠的孀居寡婦,只要皇室不願查,還有誰能為孟淑貞討回公道?

    可惜了,才二十幾歲的女子,因為太過貪戀卻又不夠聰明,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香消玉殞。

    蘇淺瓔不免想起自己體內的血砂,又想起昨夜和鳳昭華的對話,心中不免唏噓。

    她靠在玉初懷裡。

    「阿初,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一定要死在你身邊。」

    「不許胡說。」

    玉初輕責,眼神卻是濃濃的疼惜。

    「我不會讓你死。這世上,只要我不答應,就無人能取你性命,即便是閻王,也不可以。」  

    蘇淺瓔輕笑一聲。

    「說大話,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玉初雙手捧著她的臉,憐惜的吻上她的唇。

    「夭夭…」

    「嗯。」

    唇齒相纏,她輕輕應著。

    如果我不能陪你到老,那麼但望在我活著的時候,能給你更多,更多……

    回到驛館的時候,已是亥時三刻。

    玉初直接拉著蘇淺瓔去了自己的房間。

    蘇淺瓔愕然。

    「阿初?」

    「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去沐浴吧。」

    這是玉初的回答。

    蘇淺瓔抿唇想著,反正他們又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現在倒也用不著那般矯情。

    沐浴以後,兩人便一起躺在了床上。

    玉初向來是珍愛她的,縱然再是情深,也不會做出什麼無可挽回之事,頂多只是占點便宜,然後抱著睡。

    其實,離開天熙以後,他們已經許久不曾這般的親密了。  

    蘇淺瓔不由得露出甜美的笑。

    「笑什麼?」

    玉初在她耳邊輕問。

    「沒什麼,只是想笑而已。」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玉初卻已瞭然。

    「還有五天,我就可以帶你去玉照國了。夭夭,我已經迫不及待…」

    蘇淺瓔知道他說的是迫不及待想要娶她。

    「對了。」

    她想起一件事。

    「你們皇上,知不知道我們兩個的關係?」

    她指的是他倆『師叔侄』的關係。

    「知道。」

    玉初語氣淡然,「不要想那麼多,皇上不是那麼迂腐的人,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的。」

    蘇淺瓔癟癟嘴。

    「你是在暗示我從前迂腐,百般的躲你,是也不是?」

    玉初輕笑,曖昧的咬了咬她的耳垂,道:「難得你這般的有自知之明。」

    蘇淺瓔回頭瞪他。

    卻見他含情脈脈的看著她,眼中唯有自己的倒影。  

    從來都如此。

    他看著她的時候,眼中從來別無他物,仿佛自己便是他的全世界。

    「阿初。」

    她伸出手來,輕輕撫過他的眉眼五官。

    這張臉,她從小看到大,小時候粉雕玉琢的玉娃娃,長成如今美到極致的風華絕代。

    許多年蘇淺瓔都在想,幸虧自己天生麗質,否則日日對著這張美得天怒人怨的臉,自己得多自慚形穢恨不得一頭撞死啊?

    老天爺果然還是算厚待她的。

    ……

    翌日一大早,驛館就加緊了兵力保護,不但如此,巡邏的京城守衛也明顯增多。

    蘇淺瓔疑惑。

    「發生什麼事了?」

    玉初道:「昨夜少豐帝寵幸一個舞姬,卻被舞姬藏在口中的暗器所傷。少豐帝下令徹查,可舞姬咬舌自盡,查無可查。宮中加強了巡邏保護,以防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那個舞姬,是你的人?」

    「不。」

    玉初卻搖頭,「后妃之中很難安插眼線,那些舞姬也都是寧曄親自安排的,無法調換。只是昨夜出宮的時候,我趁機給那舞姬身邊的丫鬟下了點藥。」  

    蘇淺瓔不解,「那你這麼做,目的是什麼呢?」

    玉初轉過臉來看著她,「你可知道,舜英,是有封地的?」

    他話題跳躍速度太快,蘇淺瓔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

    「舜英是長公主,極其得寵,及笄就有了自己的封地,在福州。」

    玉初慢慢給她解釋,「而且,她有自己的私兵,還不少,將近一萬人。」

    蘇淺瓔瞪著他。

    「她豢養私兵做什麼?寧曄,居然沒有繳獲她的兵權?」

    「她在京多年,早已被寧曄限制了自由。那一萬兵馬,只要不造反,寧曄就不會繳獲。」玉初道:「福州三縣,最大的軍事力量,就是這支軍隊。而我們要去白鳳國,就剛好要經過福州。」

    「也就是說。如果舜英要阻攔我們離開,這一萬兵,是我們最大的阻礙?」

    「沒錯。」

    玉初點頭,「所以來的時候,我在路途中製造了些麻煩。近日,福州三縣以及鄰近的幾個城,太守,督統,守將,都會有死亡。」

    「這些地方沒了領將之人,朝廷調查的同時還會分派官員去各地鎮守。然而短時間,他們無法快速的入職,也就無法一心的阻攔我們離開。」  

    蘇淺瓔已經明白過來了,「而少豐帝遇刺,京城加強戒備,最近寧曄會對你嚴防死守。其他的地方,自然就顧不上了。你這是聲東擊西啊!」

    玉初笑笑,「寧曄不是那麼好騙的,打從我一踏進重音,他就盯上了我。這畢竟不是玉照國,所以一路上我的計劃也並不是那麼順利。他知道我的目的,自然知曉我並無傷少豐帝性命之意。」

    「他要加強防備,只因如今三國使臣還在長京,他必須做足姿態,不能讓各國使者覺得自己呆在長京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蘇淺瓔笑了。

    「你這是讓他明知道你有什麼目的,卻也只能認命的鑽進你的陷阱里,還無可奈何。」

    她捧著玉初的臉,笑眯眯道:「阿初,你怎麼那麼壞呢?」

    玉初將她一把攬入懷中,眼神卻有些冷。

    「當日他擄走你的時候不也用的這招麼?我說過,遲早會為你報仇。」

    蘇淺瓔不置可否。

    「阿初,你是不是想要將舜英的那一萬兵也順手一併解決了?」

    玉初眼中光芒一閃,卻沒回答。

    「少豐帝遇刺受驚,這幾天不會上朝。寧曄要忙著登基大典,那些個分派官員的事,自然由蕭懷離去吏部安排。」  

    「你說起這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蘇淺瓔坐正身子,道:「昨夜舜英都那樣了,蕭懷離居然都沒出宮,看來寧曄是故意留著他來防你的。只可惜,還是沒防得住。」

    玉初笑得高深莫測。

    「那是因為,寧曄要殺孟淑貞是臨時決定,並未告訴蕭懷離。他離開以後,這些事,自然要交給蕭懷離來解決。而且當時我也跟著他一併出宮,蕭懷離大約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動手腳,讓我鑽了空子。」

    其實與其說是鑽空子,還不如說誰更會利用時機。

    「哦,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何選擇用『惑心』來報復舜英了。」

    蘇淺瓔恍然大悟,「要她的命不算什麼,頂多一場喪事過後就一了百了。但她活著就不一樣了,首先,蕭懷離和她怎麼說也是夫妻,而且兩人看起來關係很好。只要舜英一日病著,多少還是會對蕭懷離有所牽制。尤其是,舜英一個那麼多秘密的女人,身邊的人得千防萬防吧?嘖嘖,還是你最狠。」

    玉初揚眉。

    「你這算是誇獎我麼?」

    蘇淺瓔正色道:「不,是恭維。」

    玉初失笑,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子,道:「舜英那樣的女人,殺了她反倒是成全她。她那般算計你,我又豈會這般輕易的放過她?」  

    「所以,你要她活著,生不如死。」

    來自玉初的報復,從來都不是小打小鬧。

    福州三縣以及鄰近的城市接連死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員,看起來其實也沒造成多大的風波,但官員的補缺,卻是不得不儘快填上的。

    少豐帝遇刺,雖然沒有性命之憂,身為人子,寧曄即便是做個場合,也得進宮看看,然而他也只是看著,看著太醫診治,看著太醫開藥方,從頭到尾不曾過問一句。

    這對父子之間,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極致的冷漠,仿佛陌生人。

    「殿下。」太醫躬身道:「皇上只是皮外傷,按時上藥,再休息幾日就無事了。」

    「嗯,下去吧。」

    寧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是。」

    太醫以及屋內的所有丫鬟全都退了出去,偌大個寢殿,只剩下父子兩人。

    「曄兒。」

    隔著紗幔,少豐帝看著站立不遠處的寧曄,眼神里有那麼幾分畏懼。

    「父皇,太醫說了,您的傷很快就會好。」寧曄語氣依舊溫潤如玉,「不會耽誤登基大典的。兒臣還等著,那日您親手將傳國玉璽,交到兒臣手上。」  

    他一開口,就堵住了少豐帝想要藉口受傷之事推遲登基大典的目的。

    許是被脅迫得太久,他終究忍不住心生怒意。

    「朕已年過花甲,你的那些哥哥們也都死光了,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你何須如此迫不及待?便是多等幾日,也不肯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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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早有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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