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劍拔弩張
悽厲的火光在眼前蔓延。
前去探路的暗衛被炸死了三個,整座山都似發生地震般的震動起來。緊接著,火山爆發,地痞裂開,一圈圈的火以驚人的速度點燃,將一群人包圍在了火光中心。
火圈中玉初高踞馬背之上,目光冷漠。
廣堯微微皺眉。
昨日又開始下雪,任誰也想不到,冰天雪地里會燃起火來。
寧曄便是用這種方式,阻攔亦或者毀滅。
前行不通,後路被堵,他們已被困入死角之中。
可真的如此麼?
……
蘇淺瓔臉色慢慢褪去血色,隨即鎮定下來。
「我從不曾想過,你會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不,應該說,我從來都沒了解過你。」
寧曄不置可否,眼神有一剎的沉浮,而後歸於平靜。
「阿初若真在重音出了事,你就不怕引起戰火?」
輕笑一聲。
寧曄道:「今年重音天災嚴重,宸王不幸薨於中道,朕十分惋惜。」
蘇淺瓔臉色越發冷漠。
「或許我可以選擇另一種方式,比如…」她聲音一沉,眸光一剎刀鋒銳利。
「殺了你!」
『殺』字剛出口,她便已閃電般出手,就近取他咽喉。
寧曄似早已料到她會有此一舉,反應奇快的抓住她的手腕,卻是只守不攻。
青霜劍滑落手中,泠泠劍鋒比這寒冬霜雪還要冷,帶著森然的殺意。
鏗—
指尖刃與青霜劍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侍衛自然早已驚動,卻沒得到命令,不敢靠近。
剎那間兩人已過了數十招,強大的真氣震開,空氣似凝結一般,只余兩人虛幻的身影在這一方天地里飄來飄去。
這是蘇淺瓔第一次與寧曄動手,她知道自己不是寧曄的對手,然而此刻心中憤怒擔憂,再顧不得其他。
冰冷劍鋒掃過寧曄面門,他雙指一夾,白色光芒中鋒利的刀刃抵住青霜劍,另一隻手已扼住蘇淺瓔拿劍的手腕。
虎口一麻。
蘇淺瓔揮劍的動作頓一頓,旋即右腳橫掃,趁他退避的同時腳尖輕點從他頭上躍過去,踢向他的後背。
寧曄剎那轉身,指尖刀芒再次架住了她橫劈過來的青霜劍。
真氣四溢,空中似響起驚雷的聲音。
兩人目光相撞,一個冰冷憤怒,一個淡若止水。
「瓔瓔,我若是你,就不會選擇自不量力的以卵擊石。」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那張臉完美得毫無瑕疵,此刻卻讓蘇淺瓔厭惡至極。
「你可以殺了我。」
她的聲音,冷如霜雪。
「或者,我們同歸於盡。」
寧曄眼中帶著笑,卻笑不達眼底。
「你知道,我捨不得傷你的。」
蘇淺瓔冷笑。
「不要再說這種話來噁心我。我也不怕告訴你,這輩子,我就算死,也不會嫁給你。」
寧曄的眼神,淡漠了下來。
他對上她不掩仇恨厭棄的目光,第一次,她如此排斥他。
「寧可跟他一起死,也不願留在我身邊。」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淡淡自嘲,「瓔瓔,你果然只會對我殘忍。」
蘇淺瓔抿唇不語,眼神冰冷。
寧曄收了手,眼神帶了幾分蒼涼。
「你也只會對我失信。誠然,當年那個約定對你來說並不公平。你可以選擇拒絕,但你沒有。卻在十年後,給我當頭棒喝。瓔瓔,你口口聲聲讓我放手,可有想過,被你忘記十年的我,難道就是罪有應得?」
蘇淺瓔抿唇不語。
「他用的手段何嘗光明?可你依舊包容寬恕。為何到了我這裡,無論做了什麼,都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
他語氣溫和,卻字字質問逼迫,平和中帶那麼幾分冷意和悲憤。
蘇淺瓔神情片刻恍惚,而後淡淡道:「你知道你和阿初最大的區別在哪裡麼?阿初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是以傷害我的前提之下。但你不同,你為了達到目的,從來都無所不用其極。這話我以前與你說過,你卻不以為意,一次次的用我討厭的方式來逼迫與我。包括你為我解毒,也一樣。」
寧曄漠然。
「十年前的約定,我已說得太多,不想再廢話。」蘇淺瓔依舊冷著一張臉,「因為一個裝睡的人,是永遠叫不醒的。你救過我的命,如果你想要我以命抵命,我無話可說。可這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挑戰我的底線。」
她神色幾分疲憊。
「我的耐心已被你耗光。寧曄,最後一次,放我離開。」
寧曄看著她,眼神里有某種東西在起伏潮落,像是升起的明月,被黑壓壓的烏雲壓蓋,沉重壓在心頭,幾乎無法喘息。
他沒回答,她卻已經知道答案。
談不上失望或者其他,這本已是意料之中的結局。
蘇淺瓔冷著臉轉身。
「從現在開始,你我,勢不兩立。」
勢不兩立!
四個字,她說得冰冷決絕,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於給他。
寧曄唇色有些白,目光似沾染了冬日晨霧,道:「你不關心他的死活了麼?」
蘇淺瓔沒回頭。
「他若死了,我便傾其所有殺了你,然後再隨他而去。我死了,也會葬在他身邊。」
寧曄今日特意召她入宮告訴她這些,無非就是想讓她妥協罷了。
她相信只要她鬆口,寧曄就會終止計劃。
可是,憑什麼?
她憑什麼要屈服於他的威脅之下?
那些所謂的,為了心愛之人妥協的苦衷,往往才是最自以為是傷人的利劍。
就如同從前她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千方百計的逃離,卻一次次的傷害他。
這一次,她再不會愚蠢至此。
寧曄以為抓著她的軟肋就能讓她屈服了麼?
呵呵…
走出宮門,卻意外的碰到了一個人。
舜英。
她出行依舊浩浩蕩蕩僕從侍衛跟隨,掀開車簾,臉上笑容張揚而艷麗。
「這麼急匆匆的,看來心情不太好。」她揚眉,「有沒有興趣,上來一聚?」
蘇淺瓔面色冷凝,忽而目光一轉,笑了。
「好啊。」
她上車的時候,目光一掃,已將車中所有機關盡收眼底。舜英真要對付她,不會將自己的安排全數曝露在她面前。而且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精通機關陣法。
當然,舜英出現在這裡,定然不安好心。
蘇淺瓔不怕她使陰招,當日會被他算計,是因為自己大意屬於防備。
這一次…
她在舜英身側坐下。
咔擦一聲。
車中全數機關關閉。
蘇淺瓔揚眉。
「公主身體欠安,已在府中修養數月。如今臘月寒冬,天寒地凍,公主不在府中好好靜養,怎的出門了?」
兩個女人目光相撞,笑意微微卻各自帶著看不見的銳氣。
舜英敏感的察覺到蘇淺瓔態度的轉化,也只是笑了笑。
「這麼大火氣,看來在宮裡,曄兒給你氣受了。」她嘖嘖兩聲,嘆息道:「真是不夠憐香惜玉,回頭我一定好好說說他。」
蘇淺瓔淺笑,眸光清冷。
「明人不說暗話,公主不必拐彎抹角,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爽快!」
舜英揚眉而笑,道:「曄兒看上的女人,果然非一般的庸脂俗粉。」
她拈著自己胸前一縷髮絲,笑得嫵媚艷麗。
「當初我便與你說過,玉初,非你良人。你不信,如今為了你,玉初和玉珩反目成仇。就算以後你們倆能破除一切難關與阻礙,結成夫妻。可他與玉珩的心結,永遠也解不了。為了自己的幸福,置他們的兄弟之情於不顧,你忍心麼?」
舜英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散漫帶幾分魅惑,眼神流轉如同一個漩渦。
蘇淺瓔慢慢的笑了。
「我不是男人,不會被你幾句話亂了心神,而且你因惑心傷了神經,已無法全神貫注的使用攝魂大法。強行為之,反而會反噬自身。」
被戳穿了,舜英神色也不見尷尬,反而笑得更加魅惑。
「玉初那小子為了你倒是干冒天下之大不韙。可他為了你,如今性命在即。」
她歪頭看著蘇淺瓔,眼中滿含趣味兒。
「這代價,可有點大啊。」
蘇淺瓔滿眼冷漠。
「什麼時候,舜英公主對付人的手段,只剩下幾句不痛不癢的威脅了?還是沒來蕭懷離在公主身邊,公主便喪失了所有戰鬥力?」
「不用在我面前逞口舌威風。」舜英低眉看著她,美麗的眼睛暗光涌動,「其實我真的挺喜歡你的,聰明機智從容不迫,可有時候,不太懂得權衡利弊。女人太過尖銳,是不逃討喜的。」
蘇淺瓔笑。
「公主一輩子都在權衡利弊,這一次怎的糊塗到助紂為虐,一錯再錯呢?我留在重音,可不是什麼好事。」
「曄兒喜歡就行。」
舜英回答得坦蕩直接,「曄兒喜歡你,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不會從中作梗,壞他計劃。」
蘇淺瓔放棄與她交談。
輕笑一聲。
「好。」
她忽然出手如電,直取舜英咽喉。
兩人距離十分近,舜英反應再快也快不過蘇淺瓔近距離的攻擊。
護衛都在外面,破車而入也根本來不及。
挾持舜英做人質,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儘管,會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現在,她已別無退路。
危險在前,舜英卻不驚不怒也不反抗,任由蘇淺瓔的手鎖住自己的喉嚨。
「去皇宮。」
一聲輕喝,帶著十足的威嚴和霸氣,令外面的丫鬟護衛全都跟著一震。
馬車停了下來,然後傳來一個請示的聲音。
「公主?」
舜英低眸看了眼扣在自己喉嚨上的手指,不緊不慢道:「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死到臨頭還嘴硬。
蘇淺瓔冷笑。
「可你已沒有機會。」她再次對著車外歷喝一聲,「沒聽見我說的話麼?進宮!」
舜英深深看她一眼,眼神裡帶著無限的可惜和感嘆。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殺你的,可惜…」
蘇淺瓔心中咯噔一聲,還未反應過來,忽聽得外面傳來一聲。
「夭夭,下來!」
是墨玄。
車中兩人同時抬頭。
舜英揚眉,藏在袖中的手一頓,嘴角勾起一抹妖嬈的笑。
「來得可真是時候。」
她忽然一揚手。
幾道光芒閃過眼前,蘇淺瓔下意識向後倒仰。
嘩啦一聲。
車簾碎裂,一個身影閃電般飄來,抬手就抓住了蘇淺瓔的肩膀將她帶出來,另一隻手劈向舜英的肩膀。
啪——
掌聲相撞。
馬車被強大的真氣震碎得四分五裂。
舜英被那一掌打得後退,幸得劉嬤嬤在背後接住,才不至於摔倒,縱然如此卻也因強行接那一掌而震得胸腹疼痛,氣血翻騰。
她抬頭看著墨玄和蘇淺瓔,以及隨後趕來的燕綏和雲景落。
周圍都是她的人。
然而這並不足為懼。
真正讓墨玄等人變色的,是空中漂浮著的,黑色的,泛著綠光的鬼影。
那是,魂靈。
燕綏臉色陰沉,咬牙道:「你動了我的定魂珠!」
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舜英抬手擦掉嘴角鮮血,笑得妖艷而得意。
「你總是後知後覺,所以每一次,都晚了那麼一步。」她眼中光芒泛濫,像那些飄蕩著的魂靈,「早就告訴過你,這輩子,你擺脫不了我。」
她看向蘇淺瓔,神色轉為冷漠。腦海中卻回想著蕭懷離臨走之時在她耳邊說過的話。
「若留不住,便殺之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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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能離開重音了!